“你找我?什么事”夜色初挂的时候清王才从西西那里悠悠踱来,手里甚至还提着西西喝剩下的那半盅冷汤,不怎么热情的问道。
何琪应抬头,先是皱了皱眉角,才又慢慢说道“现在只能有事才可以找你吗?总不在我这里露面,你可知最近有多少事压在我手里”
清王淡淡一笑,随手将汤盅扔在某一处角落,然后走到窗开推开窗子观望着月色“我不记得你有传令给什么人让我每日必来你面前报到,我手上那些事都做完了不是吗?”。又低头笑道“至于你那些,我好像也没那个义务非得替你分担吧”
何琪应艰涩的苦声笑道“清,你非得这个样子跟我说话才开心吗?”。
“不敢”虽然说着不敢,但月光投过来的身影却一点也没有动摇的意思。
“清”何琪应走到清王身边,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问道“他好不好?”
清王笑,极其嘲讽“做什么问我,这好像也不是我该替你操的心吧”
何琪应默道“我知道你气我没有去守着西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时时把他拴在身边,那样就能看住他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了。可是清,我是真的怕打从心底里感觉害怕”一叹后,何琪应接着说道“害怕看到他现在那副样子,他有多痛我就有多痛,清你知道吗?也只有听到他们来报说你在西西那里的时候才会稍稍安心一点,其它时候,心总也落不到实处”
清王猛然扭头说道“那就去看看他啊,你怕?你怕什么,恐怕不是你说的那样吧”
何琪应一愣,苦笑道“清,别逼我,你得给我些时间来平复那些怒气,相信以现在西西的情形看到我眼里,做出的事不是弑母,就是弑母,朝里已经够乱的了,我不想再在这种时候替上那一笔两笔”
“弑母有什么不可以?难道就因为她是皇妃,所以恶人不能有恶报吗?”。清王咬牙说道。
“她已经被父皇打入冷宫了,这难道不是报应?”
“能相抵吗?西西伤成那个样子”
“可到底也没要了西西的命”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清王怒火冲天的吼道“况且小白呢,小白不是命吗?她杀了小白总是事实吧”
“唉”何琪应摇头道“不能的,小白总也还是个奴才”
“你”清王猛一指指在何琪应鼻尖处,停了停,终于甩手愤道“算我看错你了,你居然居然”
见清王真的动了怒力,何琪应慌忙拉着他解释道“清,你听我说”
“滚”清王大力的甩开他,冷冷说道“太子殿下有事请说事,不要拉拉扯扯,本王担不起”
何琪应怔,慢慢收回手臂,低头说道“好,我们来说事,那你能保证平心静气的听吗?”。
清王怒气未平,狠狠扭过头去说道“看情况”
何琪应似是无奈的苦笑了两下,才转过身对着窗外说道“兰妃日夜在冷宫疯言疯语,说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自来都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现在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了,我找你来便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清王冷笑一声,道“这种事情不是该找皇上去商量的吗?”。
“清~~”何琪应一声无奈长叹。
清王顿,想了想才抬头问他道“那你到底是不是呢?”
何琪应深深的望着清王,许久,清王也毫不退让的望着他,也许是有过一些挣扎,但最终何琪应还是淡淡的对他说道“让我再想想”
清王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见何琪应慢慢转身走到案前,扑了灯,这个动作明显是多余的,清王有见识过他一挥手就熄灭所有光源的举动,心里暗猜何琪应是不是在斟酌什么。
被扑灭的烛火一缕青烟直升而上,何琪应站在那缕青烟前长时间一动未动,就在清王以为他会挥手打发自己先走的时候却见何琪应真的一挥手灭尽所以烛火。
一瞬间殿里只剩下窗外薄薄一些月光,并不能看清什么东西,所以何琪应淡淡的说道“月色还不够亮,先坐下来陪我等等吧,一会我让你看样东西,但在这之前先听我给你讲一件故事好不好?”
清王不知何琪应又要搞什么把戏,怎么非得借着月光才能看到他想让自己看的东西吗?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依言坐到何琪应落坐的那级拾阶上,却离何琪应有段不小的距离。
“小羽”何琪应唤了一声,道“送些酒进来”
‘哐咣’一声门响,有不明物体快速飞来,何琪应顺手接下后那边门已经合得不留一丝缝隙,何琪应又道一声“清场”才拍开酒封对清王说道“有酒无肉,算是慢待你了”
“希望你讲的故事不是那么倒人胃口就好”
何琪应摇头,站起来走近清王复又坐下,拉住清王欲起的身势说道“只是方便饮酒,没有别的意思”
清王这才闷闷的坐定,那边何琪应已经侧倚在阶上就着酒坛满满饮了一口,顺手把酒坛递给清王,眯着眼慢慢问道“清还记不记得当年出宫学艺那件事?”
清王抱着酒坛,想了想说道“两个版本,一个是文书上写的,说你随公主访师学艺去了,去处未明,艺成自然回来朝中;一个是你亲口对我讲的,说其实是被人追杀而逃”
“嗯”何琪应躺平身体,双手垫在脑后回忆着说道“当年是逃命去的,人小又没什么武功,被人追着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跑去母妃那里,因为当时还带了护卫,所以跑去母妃宫中那一段路还算平顺。
可是见到母妃后才发现那个决定有多可笑,不该去找她的,她连个像样的护卫也没带在身边,那时候的她总是害怕见到男人,无论是什么身份的。
然后母妃带着我一起逃,那些母妃的侍女们化成她的模样抱着被子或者什么其它东西往别处,只有我跟她一起往深处,跑着跑着就能听到或一声的惨叫,母妃那时候也怕极了,却叫我勇敢一点,她说我是太子,太子不能害怕的。
我说我们却找父皇吧,母妃不让,她说害到父皇就惨了,况且她觉得这事有可能就是父皇身边的人干的,觉得会更不安全。
我们一直跑啊跑啊,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再也听不到那些惨叫与拼杀了,却发现已经到了尽头。
呵,深宫最深处是什么,除了宫墙还会有什么,所以我们没路可跑了。
那时候我真的很小,宫墙在我眼里就像一座山一样无法逾越,不过大约母妃也有这样的想法吧,她问我怎么办?呵,她那时居然问我怎么办。”
“然后呢?”清王那时听何琪应在讲这段的时候根本不算详尽,轻描淡写几句话,清王只知道他是逃命出宫而已。
何琪应闭着眼轻声说道“母妃问我怎么办,我说我也不知道,她便急得在原地直打转,后来一个黑衣人发现了我们,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动手,母妃第一个反应是护住我的身体把后背留给敌人,她在发抖,我感觉到了,只是我的力气没有她大,所以没能推开她。”
虽然知道何琪应现在就好好躺在自己身边,清王还是听出了一身冷汗,不由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啊”何琪应道“后来被不知哪里赶来的一个侍卫挡去了那人的刀,自己死了却也没让那人落得好下场,算是同归于尽吧。母妃大难不死的直呼幸好,把我推到草丛里藏着,她找了根粗木去挖那个根本不怎么深的墙洞。
墙洞很小,又很浅,大约是蛇还是鼠什么之类钻过留下的,母妃先是用粗木挖,见没什么成效就用手去抠那些松散了的墙皮,抠开后便露出一些砖块,母妃用尽力气才能抠出一小块。
我想上去帮忙,被母妃狠狠推开,她说她是我的母亲,比我大,所以力气也大,要我好好藏着不要出声,她说她就快挖开了。”何琪应恍惚的笑着“一个女人的力气有多大,可那时我居然还真的信了她”
“那最终挖开了吗?”。清王问道。
“你说呢?”何琪应睁眼看着清王笑了笑,复又闭上说道“母妃那时候留着一副很美的长甲,纤薄纤薄的,因为怕断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戴着金制的护甲。后来母妃发现用护甲挖起来会更快一些便全数退下来捏成一个耙状,硬生生的将那么厚的宫墙挖出个我能爬出去的洞口。
她要我从洞里钻出去,我说要她跟我一起,她不肯,她说她还得留下来去看看父皇到底怎么样了,其实后来我才想到那时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挖出足够她能通过的宽度,父皇?她那个样子就算父皇有事也不大可能帮得上什么忙吧。
耳听着喊杀声越来越近,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索母妃究竟为什么非得去看父皇了,母妃推着我走,我刚弯下腰她又一把拖住我。我问她做什么,她看我看了好久,才哽着说怕她将来会找不到我,想给我留下印迹在身上”
“是什么?”
“牙印,一个一辈子也不可能消退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