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指竖放在自己的唇边,苏晓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跟着钟轩宇一起猫着腰,躲了起来。
幸好两人休息的地方树木茂密,又有巨石当立在前,倒是形成了一个很好藏身的偷望平台。
为什么要偷望呢?
因为听那声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神医门的弟子在起内讧。
当苏晓苒藏身于巨石之后,慢慢地探出脑袋,朝着前方望过去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自心中泛起。
话说在苏府的时候,她好像经常做这种事情,现在都算是个中高手了。
不过这次不算是偷听墙角了,是偷听石头角。
在苏晓苒暗自为自己没有惊动对方而感到高兴,眸带笑意的眼睛已经看到了石头阻挡前面树林里面的场景,顿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被一众人拦在中间的,不正是沈慕帆吗?
这,这是什么缘分?
沈慕帆似乎没有听到对方的呵斥,微微低着头,让过了前方阻挡的人,绕着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从高矮来判断,那还是上山的路。
最先呵斥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穿着浅色的衣衫,外罩淡黄色的纱衣,但从外表穿着看来,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温暖感觉。
但就是这样“很好相处”的人,此刻正横眉竖目,脸色狰狞地望着无视自己话语的沈慕帆,“锵”地一声,手中短剑出鞘,闪身再次拦在了沈慕帆的面前,剑直指了过去,咬牙威胁道:“沈慕帆,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相不相信我要了你的性命?”
沈慕帆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不过在女子说了这句话之后,他总算是给出了一点反应,而不是完全没有看到旁人的无视。
微微扬起视线,沈慕帆无所谓地看了一眼直指向自己的剑刃,面无表情地指出事实:“师妹,你不是我的对手。”
苏晓苒的心一顿:师妹?
“住口”
“师妹”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沈慕帆这般无视而恼了,还是被他叫的那声“师妹”惹恼了,杏圆的眼睛微微眯着,形成的一条小小缝隙里面,一丝精光闪现,其中竟有阴厉的阴霾。
“你早就不是我神医门的人了,没有资格叫我师妹”
“沈慕帆,蓉师妹心底善良,提前警告你,你听就算了。不听的话,我等可不是有耐心的。”站在蓉师妹的对面、沈慕帆的背后的一个男子,阴阴地说道。
“心底善良?”苏晓苒看那把离沈慕帆脖子仅仅一寸的剑尖,不屑地咂咂嘴,“我呸”
钟轩宇却在惊愣住了:第一次听那女子叫出沈慕帆的名字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再听到这个男子清清楚楚地叫出沈慕帆的名字,就不能再用幻听来解释了。
真的这么巧?
钟轩宇看了看身边一脸惊喜状态的苏晓苒,哀叹一声:还真的这么巧。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苏晓苒是他的,是跑不掉的了。他们本来就是来见他的,迟见跟早见都是一个要见的道理。
这样子遇到也算是天意。
让他趁机好好打量一下自己这个情敌,看能不能找出他的什么弱点来也是好的。
沈慕帆微微蹙起了眉心,从他在山脚遇到这些人开始,他们就没完没了地阻拦他上山。
几番动手,他念着同门之意都避了开,原本以为走了这样冷僻的小路,可以静悄悄地上山了,却不料他们还是跟踪而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出声解释:“我不过想要上山看看师父而已。”
“谁稀罕你看我爹了?”蓉师妹瘪瘪嘴巴,一派鄙视的神情,“你不是眼巴巴地要嫁给女皇吗?怎么现在女皇不要你了,你又想回到神医门来。哼,你当我神医门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苏晓苒却是在旁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师妹竟然是这么大的来头啊怪不得敢能据说是神医门门主最爱的徒弟翻脸呢。
蓉师妹的话,像是一把刀插进了沈慕帆的心脏,当年他到底是为了谁才会被迫嫁给苏晓苒的。但他的脸上神色却是分毫不变:“我见了师父,自然会任由师父发落。”
蓉师妹觉得沈慕帆这句话是在嘲笑她,言外之意,她不是神医门的门主,是无权阻拦他这个曾经的神医门继承人。
柳眉竖起,蓉师妹拿剑的手在颤抖,恨声道:“沈慕帆,你少给脸不要脸。你早就被我爹逐出师门,你以为我爹很清闲吗?是你一个外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沈慕帆,你被女皇休弃,成了天下人人得以唾弃的休弃之人。就算师尊未将你逐出师门,但你也应该念在师门对你十多年的培养之情而躲得远远的。竟然在此丢人现眼之际,还敢回来间霞山,你是想要丢光我们神医门的脸吗?”。站在蓉师妹对面的人再次开口,语气刻薄之极。
现场另外一位一直没有开口的青年也在这时开口了:“沈师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弟。还请你直接下山,不要让我等为难。你已是被逐出师门之人,断不能再出现在间霞山。倘若叫外人看了,还以为我神医门无人。”
别的人说话的时候,沈慕帆的神情都是毫不动容的,但这人一开口,沈慕帆的面色就起了缓慢的变化,这时站在青年身边的另外一个看上去跟蓉师妹差不多大的女子也跟着开口了:“沈慕帆,告诉你,你既然已被女皇休了,就该没脸再回到间霞山来。现在山下山上来的人在议论你被休弃的事情,已经让我们神医门丢光了颜面,幸亏师父老人家早有远见,将你逐出师门,这才保全了神医门最后的一丝颜面。你难道就这么见不到我们神医门好,非得回来恶心恶心我们才行吗?”。
“是啊,”最先说话的男子应声接道,“前几日,有不满我神医门的人,还故意跑到山上来闹事,说什么我们神医门故作清高,还不是有被休的败类?这败类还曾经是掌门的最得意弟子。”
“对啊,那人还说我们神医门是后继无人了,将所有的师兄弟妹都嘲笑了一遍,小师妹不忿跟他对吵,还被那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我们被你害得丢脸还不够,你就不要再回来让我们丢人现眼了。”
“我们现在都不敢下山,连义诊的弟子都个个逃回了山上。”
“……”
一时之间,包围沈慕帆的人群起义愤,个个都指责着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沈慕帆被休而受到的连累。
苏晓苒在旁看着,也不禁感叹休书的厉害之处。
想不到,即使是男人被休,也会受到大家的有色眼光待遇。在她脑海里面,还以为只有女人被休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
原来,不分男女,只要被休过,就低人一等了啊
怪不得那么依赖陆轻舟的薛柔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们一路行来,估计是没少被旁人指骂。
虽然感叹着,但苏晓苒却是很担忧地看着沈慕帆,那个人一直都冷着一张脸,表情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很哀伤,为着这些人一句句带刺的话。
而那些人却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发泄的方向,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越来越难听。
最后连间霞山上出产的草药少了的原因也追究在了沈慕帆的身上。
好几次,苏晓苒都忍不住想要站出去为沈慕帆平反,这些人只知道沈慕帆当年选择了嫁给女皇抛弃了神医门,却一点都没有去想那么珍惜神医门的人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做出那样不合情理的选择,反倒在知道他被女皇休了之后,落井下石地嘲笑他。
这样其实不过是证明了这些人都在嫉妒,嫉妒沈慕帆曾经被女皇看中的风光。
但最终,苏晓苒还是选择了静等,现在绝对不是她能站出去的时候。
一来,沈慕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她造成了的;二来,女皇休夫怎么演变成了她休夫,这个事情她也不能说。
“沈慕帆,我娘为了你,哭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你现在难道还想上山去刺激她老人家一回吗?”。蓉师妹见众人说了这么久,沈慕帆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有些着急了,“她那么疼爱你,你难不成想要将她活活气死才甘心”
沈慕帆的脸色攸地苍白,冰冷如雪融化,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师娘她……”
“住口你还有什么资格叫师娘”蓉师妹是铁了心不能让沈慕帆回到山上的,终于见到那人万年不动的表情有了变化,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他的软肋,赶紧添油加醋地说道,“当初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丢下神医门不顾,我娘就终日以泪洗面,现在听到你被休之后,居然还为了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人,哭得眼睛都瞎了。这几日担心你的下落,更是坐立难安,生生地病倒了。现在你是不是打算山上去刺激刺激她老人家,让她……让她……”
到底是自己的娘亲,太过恶毒的话说出来,就好像自己在诅咒自己的娘亲似的,蓉师妹说到此处也说不下去了。
而落在旁人的耳朵里面却是变成了她对自己的母亲不平,心情难受得难以再继续说下去。
于是,周围的人,有的忙着劝蓉师妹不要跟那等小人斤斤计较,有的则帮着她大骂沈慕帆的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