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消不下去,华裳夜间歇息的时候还在不住的辗转反侧,搅合的外间陪侍的思聪思慧忧心她被衾盖不严实,故而也是一夜不曾好睡。
待到天明,传膳的太监立在外头带了旨意来,只说是宣华宫的大妃念及晨起不适,便让他们不必往后殿来,已经吩咐下去,让把早膳送到爽心斋了。
等到吃完了饭,华裳捉了橘梗避开了华云等人出来,小声嘀咕道:“你昨儿不是说要彩礼吗?正好我也想到了一样东西,不如咱们一块去吧?”
橘梗尚还沉浸在大唐京都首富的姨娘身份里没转过神来,听说又有得赚头,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嘱咐思聪思慧,只说跟着女官往园子里转悠去了,出了宫门即相携着伺候的宫女一处往太极宫来。
碧云等人正立在汉白玉石阶下,看了她们过来,忙下了台阶相迎,笑着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华裳笑道:“事情重大,当然不方便耽搁了。麻烦姑姑通融则个,回王上一声,就说昨儿他吩咐的事情,我们有主意了,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碧云颔首应了:“那倒是要二位好等,容奴婢通报一声。”
华裳含笑看她进去,橘梗携了她的手,只管好奇的追问:“你还没说呢,想要什么东西啊?”
言语之间急不可耐,华裳抿唇笑着,故作神秘的摆手,无论如何也不说出来。橘梗还要继续纠缠,碧云却已掀了帘子出来,躬身迎道:“王上请二位进去呢。”
说罢,接了华裳二人进去,伺候的太监魏忠良极会看眼色的将四周殿前侍候的宫女都屏退下去,自个儿也弯腰出了暖阁,外间听值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华裳橘梗与西岳王三人。
或许是刚下了朝回来,西岳王正身坐在书案之后,着一袭织有金盘龙纹的圆领窄袖黄袍,戴着乌纱弁帽,手执朱笔,看她们进来才堪堪放下,略略缓和了声音道:“孤听闻二位已经有了主意,不知是如何做法?”
华裳微笑福了一福身子:“王上,昨儿您不是说要让我劝服了姐姐,蓄发还俗吗?我们回去商量了一下,我姐姐那个人诚然秉性高洁,却并不是生来就向往佛门的,只因当日在大唐心生误会,为了我家二娘的百年安生才怒而绞发。如今难得王上真心对待姐姐,我们作为家人,自然也是要从中相帮的。只是,王上,民女有件事想跟你说一说。您若是答应了,那么您的事我们一准儿办妥当了,您若是不答应呢,那么,我也就不能保证能帮你到几分。”
西岳王无疑来了兴趣,能当着他的面提条件的,还真没几个。如今又是宣华宫的家人,闻说还是大唐京都的首富之家,真不知还有什么是她需要的。
如此,便含了点点笑意道:“哦,姑娘所谓何事?”
华裳掩口咯咯的轻笑,手肘捣了橘梗一下,示意她先说。橘梗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慌忙回道:“就是这样的,民间嫁女不是有纳彩之说吗?我们家的二姑娘既然是嫁到了宫里,但该有的礼数定然是不会少的,况且我们也不便于在宫中久住,不日还会搬出宫外,不知王上可不可以按照民间的法子,下了聘礼呢?”
“聘礼?”西岳王迟疑凝眉,看了一眼华裳和橘梗,侧头想了一想,才道,“这个不难,孤明白夫人的意思了。那么,四姑娘你呢?又有何事?”
“我啊,”华裳眼珠子碌碌直转,灵慧而明媚,直觉看去恍如玉兔一般,又低头咯咯笑了两声,才尤为得意的启齿,“我想要姐夫封我一个郡主玩玩。”
噗,咳咳…
橘梗站在她右侧,一时绷不住呛出声来。姐夫?还封个郡主?我擦,为什么她就没想到啊,头衔可比金银财宝有用的多了。华裳啊华裳,你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华夫人,这么劲爆的一招都能想到。
羡慕嫉妒恨的直视着她的秀美的侧颜,橘梗几乎忍不住要把之前自己提的要求给换了。
只是,西岳王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纵使那一声姐夫叫的他心里忍俊不禁,面上仍是冷冷淡淡。沉吟半晌,才似笑非笑看着她们:“四姑娘为何会想起这个来?”
为何?还不是为了日后能再次堂堂正正活着反正瞒也瞒不住,华裳笑眯眯晃着手指,一板一眼的理论道:“姐夫,不知当日带我回来的那些人可曾跟你说过?华家的四小姐早在与大唐的骠骑将军应扶唐成亲的时候,就因为火烧洞房而坠落悬崖了。如今的我,虽是人在,却无身份。你既是封了我姐姐为妃,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也算是半个西岳人了,求姐夫安排个身份应该不为过吧?”
说罢,白玉似的颈子偏了一偏,端端正正的看着他,煞是娇嗔明艳,与她姐姐倒是不同风情。西岳王看了,也只好莞尔一笑,不做计较,良久才点头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却也不会那么难。既然你们都给孤提了要求了,那么礼尚往来,孤也给你们提个要求,三月之内务必要让王妃蓄发如云,事成之后方可兑现诺言。若是三月之内没完成,或者王妃依旧不肯还俗,那你们二位提的孤只当从未听过,可好?”
垂落的帷幕盈盈轻动,华裳与橘梗相视片刻,才狠下心终是击掌成誓:“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劝说姐姐去。”
“嗯。”西岳王浅笑应声,着人送了她们回去,才低低唤了一声,“魏忠良。”
“奴才在。”听值的蓝衣太监立时答应着进来。
西岳王便推过案上的书册,淡声吩咐:“去找两个人往爽心斋照应着,多多留心一些,还有,去把那日接四姑娘来西岳的几个人招来,孤有些话要问他们。”
“嗻。”
魏忠良唯唯诺诺的应了,方要走又被叫住:“那边怎么样了?”
“什么那边?”不经意回问一声,魏忠良余光瞥见他的眼神已经转暗,才知说的是谁,慌张的又跪下道,“那边的人来回了,说王妃今日比昨儿多吃了半碗,心情也好了些,想必是因为家人入宫的原因。还说,王妃下了命令,让人午后把藤屉子拿出来,摆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下,要看**呢。”
“是吗?”。西岳王寒下来了的目光一点一点回温,挥手让他下去,起身重新叫了人来,摆驾宣华宫。
送着华裳橘梗回去的小宫女银屏,一路上唯听见她二人笑一阵,炒一阵,也不知在糊里糊涂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们笑,便觉得欢喜,一时欣羡插嘴道:“夫人和姑娘聊得真有意思,不知咱们王妃娘娘往昔在家里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笑闹呢?”
“可不是这样?”华裳笑着道,“我姐姐未入佛门前,与我家里的大嫂是极能聊得来的,便是大嫂未过门的时候,我们两姊妹也爱凑在一处,晚上不睡觉,掩了帘子,躲在被窝里说些体己话。要么,就是夏夜里的时候,避开爹娘的眼线,让人把黄花梨交杌搬出来搁在院子里葡萄架下,再搬了两张几案,摆着家常吃的几样果子,满天星星一闪一闪的,不知有多舒服呢。”
她说的兴起,不免比手画脚起来,引得橘梗和银屏皆望着她笑,心怀向往,华裳得意万分,又挑拣些好玩的稀奇的事情说了。
银屏听到开心处,失口说了一声:“若不是听四姑娘说,奴婢还以为我们王妃自幼便是如此呢。”
华裳笑容一沉,似是有些尴尬起来,银屏也知说的不当,忙掩了口,岔开话道:“姑娘这会子就回爽心斋吗?”。
橘梗点了点头,未及开口,华裳却改了主意,拉着她的手臂道:“先别回去了,这会子天气正好,你带我们往我姐姐那儿去坐一会儿吧。”
银屏讪讪笑着答应,便敛声带她们往西边的宣华宫去,过了甬路,穿过寄慧园的九曲长廊,但见月洞门外宝盖连天,黄蟠云集,束着明黄腰带的侍卫守备森严,便知是西岳王在里头了。
回身笑着止住她二人的步子,银屏浅语道:“姑娘且等一等,王上这会子怕是也在宣华宫,奴婢往前头问一声,若是可以咱们就进去,若是不可以,奴婢仍旧带了姑娘回爽心斋去。”
“也好。”华裳正在疑惑前头多出来的华丽阵仗,听闻是西岳王在,便与橘梗站在长廊尽处,看着银屏过去,寻住一个侍卫问了几句。又见那侍卫一叠声往里头通传到门前站着的两个绿袍太监那儿,候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见两人出来,点头应允。
银屏这才回来笑道:“夫人和姑娘请吧,里头王妃正与王上谈经呢,因说到昔日有人说姑娘也是有慧根的,正要差人找你们去呢,可巧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