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么?马上就可以看见儿子了!贾望之的双手无意识的握在一起。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惴惴不安,手心里竟然全是汗,两条腿也紧张的开始发抖。
只可惜,他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因为此时此刻的绿柳夫人,根本就没空回答他那没有营养的废话,她所有的心神,都被那越走越近的一行人,确切的说,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青年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陌生的青年,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有着一头漂亮的红发,略微带点卷曲,就那么随意的披散着,一直垂到腰间。
光洁白皙的面庞,隐隐有光泽流动,眉心处印着一个殷红的花状印记,一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里,闪动着一种媚到骨子里的魅惑,完美的红唇。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一米八左右的个子,身穿一件张扬到了极点的红衣,最令她感到吃惊的是,那件红衣的衣摆上刺绣的图案,正是那神秘、又诡异的血海之藤。
这个红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化为人形的云箩之神云箩,他按照诸葛无情的吩咐,带着黑家兄弟、洪麻子和蒙琪来荣华堂赴宴。
他看似随意的往那一站,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狂野不羁,又魅惑性感,再配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香气,又添了几分邪气和妖异,让人的心里惴惴的。
“你是云箩族的人?”绿柳夫人的心里马上忐忑不安起来,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
不是说云箩族人从来不过问世事的吗?为什么在这出现了?来这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泪珠儿?还有,他怎么跟那诸葛小贼的人混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她的脸色变幻了几下,在心中猜测着。
“我?云箩族的人?不是!”云箩略微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云箩族的人,云箩族是我的!”
其实,他说的这句话是实话,首先,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更不要说是云箩族的人了,因为他是云箩一族世代信奉的神,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云箩族是他的,一点都没错。
什么?整个云箩族都是这个妖异的红衣青年的!那他是什么身份?难道是云箩一族的族长?绿柳夫人的心咯噔一下。
如果他要是站在诸葛小贼那一边,那她要想成事还真有点困难。因为眼前这红衣青年,总给她一种非常危险、非常恐怖的不良预感,比那个诸葛小贼带给她的要强大得多。
对了,诸葛小贼呢?一提起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诸葛小贼,她这才意识到,似乎没有这些人当中,看到诸葛小贼的身影。
莫非是这小贼知道自己要对付他,所以不敢来了么?那怎么成,他才是这晚宴最重要的一环啊!他不来,她不是白布置了么?
她不死心的又重新在来人中搜索起来:蒙琪,她认识,诸葛小贼的下人,黑家七兄弟和洪麻子那八个傻大个也在,一身淡青长衫的晓旭也在,可就是没发现那个诸葛小贼。
绿柳夫人眉头轻锁,最后落在了表情也十分不自在的晓旭身上,不禁有点埋怨之色:“大少爷,诸葛公子人呢?不是让你亲自去邀请诸葛公子了么?不会是你忘记了吧?”
“我才没问。人家诸葛公子来不了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硬抬了来吧!”晓旭有点委屈的苦笑一下,将身子缩在小七的身后,眼睛飞快的在贾望之身上扫了一眼,便略显慌乱的移开。
现在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有几分期许,更有几分彷徨,本来么,二十多年见过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终于能得偿心愿了,按理来说他本该欢喜万分的。
可是,在听绿柳夫人说起,在他最危险的时候,父亲根本就没空顾及他的死活,而是选择了泪珠儿,他的心情一下子又低落到谷底,所以,他躲在小七的身后,躲躲闪闪的不愿意出来。
“非常抱歉,夫人!”蒙琪没多少诚意的一摊双手,作出非常遗憾的样子,道:“我们家主子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了,可是现在身体虚弱得很,不能来参加晚宴,二位见谅!”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来,各位英雄请进!”贾望之迎了上来,热络的把众人让了进去:“在营救小儿的过程中。各位都没少出力,都是我们贾家的恩人……”
忽然,客套话戛然而止,就像被刀一刀切断,因为他看见了身穿淡青长衫的晓旭,什么都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一个一定是自己的儿子。
那跟自己酷似的五官,相仿的身形,再加上那件他喜欢的颜色的长衫,站在那,活月兑月兑的跟他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好像,不,都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年轻时的自己!
他怔怔的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酸涩涩的想哭,双手颤巍巍的抬了起来,慢慢的将儿子搂在怀里。
二十多年了,想了二十年,盼了二十年,终于能给儿子一个拥抱了。“晓旭,我的儿子!这么些年,你……你受苦了!”随着双臂越收越紧,两颗滚烫的泪滚滚而下。
心情复杂的晓旭,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弄得有些懵了,这么些年了,他还从来跟谁这么亲近过,所以一时间难免身子僵硬了一下。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啊!那两滴滚烫的泪落在晓旭身上的时候,晓旭的身子便放松了,甚至是有点享受这迟来的拥抱。
“来。来我们坐,甭听那小子说废话!”云箩大大咧咧的往桌边一坐,招呼其他人落座,下一刻,手一伸,筷子已经伸向了一个鸡大腿。
“哎,云箩大哥,给我留一个鸡腿!”
“别抢啊,那块肉是我先看上的!”
……
简直就乱了,在云箩的带动下,黑家七兄弟和洪麻子也坐下来,加入了大肆抢夺的阵营。
“云箩大哥,那是贾老爷,都那么大岁数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还有,你们,人家主人还没坐下,还没动筷子,你……你们也……”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看着云箩他们那一副饿鬼投胎的模样,蒙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一遍遍郁闷之极的叹息。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离他们远远地,并装出一副他不认识他们的模样。他实在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让这个云箩跟着他们来赴宴,还让他们都听从他的安排。
“那么大岁数,你没搞错吧!才几十岁而已!敢在我面前称老?”云箩一边吞咽着塞进嘴里的鸡肉,一边极不屑的从鼻孔哼了一声。
“哼!”还没等蒙琪说点什么,绿柳夫人抢先一步面色不渝的发作了:“才几十岁?小子,你多大岁数?说话未免口气太大了些吧!”
她已经忍了半天了,真不知道,这帮没有修养的小子,是诸葛小贼从哪儿找来的,要不是她怕影响了她的计划,要不是这帮小子在进入石室的时候,确实帮了很大的忙。她早就下令把这群饿死鬼赶出去了。
“几十岁,很老么?”云箩一扬脖,把一壶好酒灌进肚子里,勾魂的丹凤眼扫了她一眼,嘴角往上一撇:“本神几千岁了,最末一代的玄孙都比这小子大好多,叫他一声小子还是看得起他!”
“什么?几千岁了?这怎么可能?这是幻听、幻听!”蒙琪自我催眠着,虽然他听主子说过,这云箩是云箩一族的神,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云箩居然几千岁了!
“什么?几千岁了?”黑家七兄弟和洪麻子像被石化了一样愣在那,他们跟蒙琪一样,虽然知道云箩的身份不凡,却怎么也想到会这样。
于是,他们的表情可就有趣了,有的正伸着筷子刚要夹菜,有的举着筷子上的菜停在半空,有的嘴里刚吞进一块肉,就那么大张着嘴,看起来可笑之极。
再有就是贾老爷和晓旭二人,本来一脸不快的二人,听了云箩的话,差点没坐到地上,几千岁了?怎么可能?二人仔细的看着云箩那年轻又邪魅的脸,如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本神?这是什么称呼?难道是……”一听到这句话,绿柳夫人的心不禁狂跳不已,她盯着云箩红衣上的刺绣,似乎想到了什么。
“您……您莫非是云箩一族的守护神?”人家一开始就已经说明了身份:云箩族是我的!是他们太笨了,没有往那方面想,事实上,也根本就没有人能想得到。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凡人,只在那些传说故事里听说过一些神仙的事迹,根本就没有一个见过神仙,所以,想不到也属正常。
“呵呵,小姑娘,你是听泪珠儿说的吧,不错,本神正是云箩之神!”居然有人猜出了他的身份,云箩这个得意呀,在诸葛无情那里丧失的自尊,可下子找回来了。
“您……您真的是云箩之神!”猜测得到了证实的绿柳夫人,脸上不但没有出现一丝的欢喜,相反的还有点尴尬,也是,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管她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小姑娘,她能不尴尬么?
但更多的还是忧虑,是的,现在的她满月复的忧虑,因为,这位云箩之神,居然跟那个诸葛小贼是一伙的,她能不愁,能不忧虑吗?
如果这就是个普通的武者,她也就不这么愁了,可问题是,这可是一个神啊!虽然没有见过神的实力,但是可想而知啊,如果跟人的实力相差无几,那就不叫神了!
看来得趁现在,那诸葛小贼落了单的时候,赶紧解决了他,不然,等到这帮人回去了,自己就没有机会了!绿柳夫人垂着头,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杀气。
“来,蒙琪,别管他们,快坐下吃,这是给你留的!”云箩手一伸,把蒙琪按在身边的椅子上,塞给他一双筷子,把一个盛满了好菜的盘子推了过去,最上面还有一个鸡腿。
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蒙琪曾经给他求过情,所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蒙琪的好,有好吃的他当然不会落下蒙琪的那一份,就连鸡腿都一人一个。
“云箩之神?您是云箩之神?真是太好了!”与绿柳夫人的表情截然不同,贾望之愣了一下,随即推开晓旭,三步并作两步的凑了上去,有云箩之神在此,泪珠儿还会有事吗?
“干什么?有事?”云箩瞄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批评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个,伟大的云箩之神啊,能不能请您帮一个忙?”贾望之老脸一红,人家说的是不错,他接近云箩的确有他自己的目的。
“帮不了!她的寿数已尽!”云箩看也不看他,头不抬眼不睁的,又开始向着桌面上的美食进攻。
什么?寿数已尽?连云箩一族的守护神都救不了么?贾望之懵了,只觉得全身没有一点的力气,一下子就跌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难道说上天这么不公平,泪珠儿这一辈子,还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年纪也不算太大,怎么会寿数已尽呢?
被推到一边的晓旭,看着黯然伤怀的父亲,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十分的不是滋味,原来在父亲的眼里,自己始终比不上泪珠儿,比不上那个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的女人。
算了吧!还是别说了!反正说了父亲也不一定信,而且,就算父亲真的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因为他而改变他的选择吧!他默默的揣着受伤的心,一声不响的退到角落里。
“大少爷,我让厨房熬了补汤,我现在月兑不开身,你看,能不能替我给诸葛公子送去?”绿柳夫人眼珠一转,笑吟吟地对晓旭道。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云箩之神不是说了么,泪珠儿的寿数已尽,只要泪珠儿一死,贾望之也逃月兑不了死亡,只要她再完成最后这一个心愿,杀了那个可恨的诸葛小贼,那自己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无牵无挂了!
“好吧!”晓旭垂头丧气的答应着,离开这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省得看见父亲为了一个女人,伤心成那样而心里不舒服。
成了!绿柳夫人心里这个乐呀,借晓旭这把刀杀人,可比自己去好多了,至少那个诸葛小贼不会那么防备,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等晓旭把第一步做好之后,就该由她亲自出马了。
她把放在条案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带盖的汤钵和两个大瓷碗,放在一个托盘上,小心的放到他手上:“大少爷,麻烦你了!”她客气的笑笑。
客气啥?这可不单是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正好懒得在这呆着呢!晓旭也不答话,只是在心中哼了一声,双手托着托盘悄无声息的去了。
雅苑内黑漆漆的,只有最中间的三间正房里,点着两支蜡烛,不太明亮的烛光,照在诸葛无情那张十分苍白的脸上,那是小七为他配制出来,用来迷惑敌人的。
也该来了吧!他百般无聊的叹气,这人没病装病的滋味就是难受,这才躺多大一会儿,连腰好像都好像难受起来了,又酸又疼的令人难以忍受。
“咚咚”轻轻的敲门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温润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诸葛公子,诸葛公子,您睡了么?”
来了!诸葛无情一喜,演完戏就能解放了!不过,这个人是谁?怎么不是预想的那个人呢?“哪儿一位啊,请进。咳咳……”他装模作样的装出软弱无力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修长而稍显瘦弱的青年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诸葛公子,我给你送补汤来了!”
“你……你是贾家的少爷晓旭?”看着那双依稀相识的双眼,略一思忖,诸葛无情便认出来了,来人正是那个自己刚死里逃生的晓旭。
这晓旭怎么来了?他暗暗皱眉,心里有些奇怪,饵已经撒下去了,算算时间鱼儿也该上够了,可是鱼儿没看见一两条,进来的却是旁不相干的晓旭,这就奇了!
“是的,是我,晓旭拜谢诸葛公子的救命之恩!”晓旭裂了裂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一撩长衫,恭恭敬敬的跪在床前,磕了几个响头。
“哎,你这是在干什么?”诸葛无情一下子坐起身子,要不是忽然想起他还是病人的身份,他早就光着脚,蹦到地上拉起这个令人同情的少年了。
他当初为了救晓旭,连边关那么紧急的事情都放在一边,为的不是他的感谢,而是他的心太软,觉得这个少年的人生实在是太悲剧了,所以才决定尽自己所能,拉他一把。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诸葛公子手下都是能人,晓旭也帮不上忙,又身无长物,只能以这最俗的方式,表达一下晓旭的谢意!”
晓旭略有些忧郁的笑笑,掀起汤钵的盖子,放在一边,浓浓的肉香一下子飘满了房间,他倒了一碗熬的乳白色的补汤,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