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希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屋内的景象让她当场愣在门前。
屋里两个男子,一个站在床边,一个坐在床上。
站床边那个,俞希一眼就认出来是关云。虽说此时他的神色有些狼狈,目光有点游离,但总的来说不影响她的辨认。
而床上坐的男子,俞希明知道他就是拾景,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原来收拾干净的拾景,模样比颜卿还要好看。准确的说,拾景看起来比颜卿还要斯文儒雅。
俞希站在门边,两只乌黑的大眼在拾景脸上来回打转。
他两道黑眉下,一双桃花眼被长睫挡着,透过睫毛可以看见瞳仁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浅棕色的,眼窝比较深,有点像浑血儿。直挺的鼻梁下面,两片薄唇形状很好的微勾着弧度,只是那笑意有点嘲讽的意味。刮干净胡须的下巴有点尖,但并不女气。而且他的脸色并非失血后的苍白,看起来还有点微微泛红,让整个五官更添色彩。总之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欣赏完拾景的俊颜,俞希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顺眼转向花衣上。那件拿在手里都显突兀的花衣,穿在他的身上异常的搭调。她不得不怀疑,这件花衣是狐狸早有预谋为拾景提前准备的。
从门被推开起,拾景便知道是俞希来了。他余光瞄到她瞳中的审视,心里有些好笑的任由她打量了半晌。直到那双杏目将他看了个遍,拾景才抬起眼睑,转头对她说道:“小希,你来啦!进来罢,别站门口了。”
俞希回过神,嘴角抖了下,反手将门关上,听话的进了屋。她虽知道这样的盯着人瞧,是非常失态的,可怎么也克制不住目光。她揉了揉有点僵的脸,硬扯出一个笑容,冲拾景点了点头,却是对关云说道:“没想到关公子的速度还挺快,这么一会就把你收拾干净了。”
边说俞希边顺便扫了关云一眼,后者如回过神般的瞧向她,目光并不友好。
关云听到点名,回过神来的同时对俞希丢了个不爽的白眼。她让他帮忙,却不把东西准备齐全,害得他手忙脚乱了一阵,好不容易有点时间想事,她又冒出来打扰。
“你还好意思说。真是难为本少爷了!”关云一句话出来,明显怨气极重。
俞希只当他是因水的问题犯难,便苦笑了下解释起来:“关公子,这不能怪我呀,谁知道咱家公子中途跑去取了水,等我再去拿热水时,就只有那点儿水了。”她边说边又往床边移了几步,一脚踢到个盆,让她愣愣的低头。
脚边放的是五只木盆与一只小木桶。木桶中还有清水,而盆里分别有脏水,脏衣,还有打理掉的胡须头发。
看到这些东西俞希心里犯起疑惑。这关云倒是挺能干的,怎么还叫难为他呢?这念一转,她不由夸道:“这些……关公子,你烧水的速度挺快的嘛,想不到关公子还挺能干的。”
“烧水?烧什么水?”关云面露疑惑,同样瞅了瞅地上摆放的盆和桶。
“啥?”关云的疑惑让俞希小脸抖了下。她猛地转头看向拾景,小手却指着关云,问道:“他就这么给你洗的?冷水?”说完见床上的人面如常色、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平淡无澜,淡定不惊。
相对于拾景的淡定。俞希感觉头皮一炸。
就看小人儿脸色一黑,几乎是冲着关云狂吼道:“你不知道他受了伤吗?怎么能用冷水给他擦身子,若是受了风寒,你、我就等着受死吧!”说完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那模样似乎在恨关云这块铁成不了钢一般。
她完全无法想象狐狸发起火来是个什么样子。和颜卿一起这么久了,似乎还没有真的把他惹到过。
小人儿的这一声吼将一脸迷惑的关云击了个清醒。几乎在她话音落的同时,关云脸色也同样一变,半张脸跟着抽搐了几下,口中没主意地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惹到了卿,死定了,死定了……”
据关云了解,颜卿很少关心别人,虽说他四处行医,可还没哪次有这么主动过的。可见他对颜卿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若是让这特别的人生了病,那他就等着受死罢。
长这么大,他不是没见识过颜卿的脾气。
他十三岁时惹到了颜卿,他只是淡淡地笑着走了,回头却在他爹面前参了一本,然后让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现在想起来关云的还在痛。
他十七岁时惹到了颜卿的人,他只是微微地扫了他一眼,回头却害他被一群江湖中人追杀,害得他躲了快两个月才平息了风波,现在一想关云心中就犯抽。
从此以后,他不敢明着与颜卿作对,但是颜卿小打小闹的捉弄也从未断过。
如今……关云欲哭无泪的望向同样焦急的俞希。都是她害的,看来他只能靠出卖她换得平安了。
俞希感觉到不良的视线,头皮一麻,偷瞄向沉思的关云,心中暗道,丫的不是在想如何出卖她吧?
床上坐着的拾景瞅到二人的面部表情与眼底神色,心里早就笑得犯抽。
颜卿是个什么脾气,拾景心里也清楚,只是没想到这俩人都怕他怕成了这个地步。拾景趁着二人纠结的空档,轻言细语地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受风寒的?我在水牢的三个多月也没见生病的。”说完优雅地冲俞希笑了下。
收到这个笑容,俞希很不争气地红了下脸。她不得不承认,拾景比颜卿更迷人。
门被人推开,俞希与关云最不想见的人出现在了门边,同时他问道:“什么生病?”问完瞳仁扫向关云俞希,二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
拾景瞅到这两人的表现,失笑地摇了摇头,对走进来的颜卿说道:“没什么病,我们只是在说笑而已。”说完却止不住地咳了几声。
咳嗽其实是件很平常的事,可拾景的咳咳却让关云俞希二人紧张的睨了过来,两双大眼的深处,有着深深的担忧。
听到拾景在咳嗽,颜卿便绕过木桶木盆,走八卦阵般的来到床边。二话没说先伸手放在拾景的额头,不到一秒,他脸色已经微有变化。
“你在发烧。”颜卿沉着声说着,余光瞄到一旁的两人相互对瞧,神色间大有想推卸责任的架势。
拾景拍开颜卿的手,浅笑着说道:“这点热还不算什么。卿,我有话和你说。”说完扫了眼紧张的二人组,温和地说道:“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会么?”
俞希正在想如何月兑身,听拾景主动要求清场,立马说道:“公子,我去看看其余人怎么样了。”说完良心的挺好的拉着关云一起离开屋内。
等那紧张二人组一走。拾景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他看了眼大开着的门,还没说话就见一道身影飘向门边将门合上。
拾景看着颜卿关好门后又极快的回到床边站好,他勾起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说道:“你的轻功也见长了。”
颜卿没回嘴,静静的瞧着男人,片刻后,说道:“你在发烧,我先拿些药来。”
拾景眼底微闪了下,那个没感情的笑容转成无奈的笑意。他偏过头,垂下眼睑,像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倒是没什么变化,任何事只按自己的步调做。”
颜卿脸上浮出复杂的神色,瞳仁仍然没离开男人的脸庞。
“你不是说有话要说么?何事?”
拾景再次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无辜,冲着颜卿眨了眨眼,说道:“有事?我忘了。”说完浅棕色的瞳仁微不可察的轻闪了下。
颜卿脸上没有变化,心中却在翻腾。他在等他自己解释,可看样子不逼他,他永远也不会将实话说出。
颜卿勾过一只凳子坐了下来,把想说的话在心里理了下才说道:“你忘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又开始问道:“寨里出了何事?那些鸟是从何处得来?”这两个问题,是现在他最关心的。
咄咄逼人的问题并没得到相应的回答。
男人静静的瞧着颜卿,一种生疏的冷漠从眸子里流露出来。
他瞳中的意思,颜卿能看明白,可是越是明白,他心里就越如火烧。
他的事,他从未想过插手,就如当年他说隐遁就隐遁般。不论允帝如何逼他,他也不曾将他的消息透露半分。
因为他说,他有他的追求,而他有他的执着。
只是,他的追求换来的却是狼狈的收场。别的可以不去问,至少他得告诉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颜卿深吸了几口气,将那几乎要爆发的脾气压了起来。
“告诉我,你出了何事?”再次发问。颜卿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声音。
男人似乎轻叹了一声,薄唇微张了张,却未说话,反而将头转开。他似乎是精疲力竭般的闭上眼,明显是在赶颜卿离开。
床边坐着的人,顿时爆怒地吼道:“九宫妙,你究竟要如何?”——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