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翠屏不解地看着我,刹那间又明白过来,“小姐是要和我换身份?真是好办法!那些强盗明显是冲着小姐和嫁妆来的,只要我们互换衣服,那些强盗必然将我当成小姐,那小姐就安全了!”
翠屏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解释,我已经解下腰带,将身上桃红色外衣月兑下,又动手将她的腰带解下,剥下她葱绿色的衣裙,改穿在自己身上,马蹄声已经往这边靠近,战斗越来越激烈。
翠屏一边紧张地穿上衣服,一边恐惧地往外面看去,她的手在发抖,连衣襟都系不好,还是我帮她扎上的带子,顾不上拉直衣摆,她就推着我的手,催促道:“待会儿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小姐你快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要回头,不要往后面看……”
她的手指在发抖,双唇也在发抖,脸色比冬天的雪地还要惨白,可是说出的话却清晰流畅无比。
“小姐,你不要担心我,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
“好!”我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双手绕过她的腰,将桃红色绣着百蝶穿花的腰带系到她的腰间,打上一个简单的蝴蝶结。
“小姐,你……你要记得照顾我的娘亲……”
“好!”我顺了顺她的头发。
外面的声音越靠越近,粗鲁的嗓子好像吆喝一般,威胁我们将所有的钱财交出来,留下新娘子给他的老大当压寨夫人。
翠屏又将脑袋往外探了探,紧紧抓着我的手,惶恐道:“小姐快跑,他们要过来了,我挡着他们……”
我微微笑着,手放在她的胸口,扑扑跳动的心脏就在我的手掌下活跃,鲜活又带着体温,昭示着她还处在花样般的年纪。
“小姐!快跑!”
见我没有行动,她忍不住将我往车门处推攘,使出吃女乃的劲儿。
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上,正对着心脏,另一只手模进怀里,触到那个硬硬的把手,拔出,快速地刺进她的身体,凶狠,没有一丝犹豫,这是我一次用武器伤人,干净而利落。
“小姐……”翠屏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匕首的把柄上的红宝石在偷偷泄进车窗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亮,竟有些嗜血的味道。
“小姐……快跑……”
这是从翠屏的口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断断续续,很吃力,却还是极力将她说完。
“好!”我在她的耳边郑重地答应道,右手揽着她的肩膀,左手抚上她的眼睛,当我的手从她的脸颊滑落的时候,她的眼睛也闭上了。
小心地将她放在车板上,我探头看了一眼车外,一个蒙着黑色面巾的男子提着一把大刀杀破重重突围,往马车这边赶来。
我伸手整了整衣衫,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绢,扎住满头青丝,打开车门出去。马车早已停住,车夫躺在离马车十步远的地方,背上插着一支箭羽,大概已经断气。
厮杀声在后面,不远,再有三四步就能到这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侍女的、乐队的、仪仗队的、侍卫的……可能那些人想要逃跑,却被后面的强盗们用箭射死了,鲜血从她们的身体里淙淙流出,马上被干涸的大地吸收,似乎还能看见腾腾而起的血雾。
马匹早就吓得四处逃窜,还剩拉着马车的四匹马,其中两匹已经被箭雨给射死,一匹奄奄一息,中间的那一匹大概被吓傻了,立在原地,用前蹄刨着脚下的土,就连嘶叫声也带着恐惧,无助的看着身边惨死的同伴,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我跳下马车,从腰间抽出软剑,斩断连着马车的绳子,翻身跨到马背上。马匹从呆愕中惊醒,我趁着它要耍脾气之前,从发间拔下一支簪子,一咬牙插进它的臀部。
马儿吃痛,两只前脚朝天,大声嘶叫,我搂紧马脖子,伏在马背上,才没有被它甩下马背去,眼角瞥见那群蒙脸强盗已经注意这里了,尽管一再安抚自己,但还是受不住紧张起来,夹紧了马肚子。马儿两只脚落地之后,便飞快地往前冲去。
感觉风儿呼呼地从耳边掠过,远处的对话声模模糊糊地传来。
“大哥……跑了……”
“……放箭……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马儿飞快地往前跑,耳朵能听到的,除了马蹄的得得声,还有身后的追赶声,一支支利箭从身后射来,险险地擦着我的脸庞飞过,带着穿破空气的嗖嗖声,似乎还带着空气的烤焦味道。
身后有一大群的强盗追赶着,心里很明白自己已经逃不出去,能做的只是困兽之斗,但是我不甘就这样落入他们的手里,又将簪子从马臀处拔出来,猛地插进去,马儿痛苦地嘶叫一声,更凶猛地往前跑去。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就算我这样在世上消失,除了娘亲、翠屏和张妈,不会再有人关心,父亲有三个女儿,失去了一个,他还是可以将第二个嫁入司徒家,继续他的联姻结盟,于是事情就这样圆满结束,官僚互相道贺,百姓安居乐业,从此皆大欢喜……
身后的追赶越来越近,我只能抱着马脖子,一次又一次地将簪子在马臀上拔出、插进去,马儿一边痛苦地嘶叫着,一边发奋着四蹄向前跑,可是速度却越来越慢,我的簪子一遍又一遍地加重它的恐惧,它已经被我折磨得筋疲力尽。
前面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我大喜过望,肯定是江元帅知道有危险,特地前来营救,毕竟在当前,我还是苏家的嫡长女,司徒家未过门的媳妇。
再次将簪子拔出,狠狠地插进马臀,马儿一鼓作气跑过去,可是带给我的不是希望。
眼前的那些人装扮和身后的强盗一个样子,骑着大小不一的马匹,穿着七拼八凑的衣服,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统一蒙着黑色的面巾,他们是一伙的!
跑不了了!
我的马儿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大口大口地喷气,再也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