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奔跑的速度很快。我紧紧抱着花盆奋力往前追,也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跑出小树林,跑过堆满积雪的假山,看见她的背影越来越大,原来她已经停下来了。
怕吓到她,我放缓脚步,慢慢走到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她的身上,光滑柔顺长及腰间的黑发,一袭曳地白色长裙,她安静背对着我站立,好像在找寻什么,背影看起来既单薄又悲伤,还透着一股熟悉感,像是在那里见过一样。
我又走近两步,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她们都在找你。”
白衣人抬头看着天空,左手抓了抓头发,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
我又加重些声音,道:“丫头们都在找你,晚上风大,你穿得这么少,小心着凉了。”
白衣人低下头。我以为她听到我的话会转过身,没想到她径直往前面走去。我低头看见她站立的地上有斑斑血迹,鲜红夺目,在明亮的月亮照耀下,就像开在雪地上的一枝红梅。
“你受伤了?”我问道。
她依旧没有理我,继续往前走去,每动一下,就有叮当的清脆声音传来,清泠泠的,很对应这里冬天的雪景,干净、清纯。
走出十几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蹲子,双手在雪层上模索,好像遗失了什么东西。
她双脚接触的地上,原先是条河流,从东边围墙流入,绕司徒府半圈,又流出城墙外。河流在北地下第一场雪时,就已经冰冻,河面的冰层很厚,拿石头也砸不开。
我抱着花盆走到她身后,轻声问道:“她们都在找你呢,你快回去吧。”
她还是没有吱声,像冰雪一样白皙的手在覆盖冰层之上的积雪堆里翻找,双膝跪在冰层上,一只稍显惨白的脚丫子露出裙外。
我深吸一口气——她竟然没有穿鞋子!这样关着脚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尖锐的小石子划破脚底,鲜血从伤口里渗出,她竟然没有感觉,难道是因为寒冷麻木了她的感觉?
我转到她的前面,加重声音,说道:“你受伤了,快回去包扎一下!”
“我丢东西了。”
她低着头,可怜楚楚地说道,清脆的声音就像隐藏在深山之中的清泉飞溅在光滑的石头上一般。
“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再次问道,同时舒了一口气,她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但是结果又让我失望了,她只讲那么一句,当我再次问她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回答,双手还在雪地里无目的地模索着。
看她不穿鞋就跑出来,定是丢失很重要的东西。我叹了口气,将花盆放在旁边,学着她的样子跪在冰层上,双手插在雪层里翻找。
找了一段时间,滑手而过的,除冰凉的积雪外。就只找到几块小石子。抬头看她毫不灰心的样子,我又问道:“你丢了什么东西?是在这里丢的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寒风吹过,掀起她单薄的衣衫,她却浑然没有发觉。这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再在这里待下去,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我刚解下披风,冷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马上钻进衣服的缝隙直接扎到皮肤上。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单手搓搓手臂,弯腰将披风盖到她身上。
好像不大习惯别人的触碰,她瑟缩一下,不过没有反抗,任由我的手伸到她的脖子下将衣襟打个结。
没有任何发带系挽的长发从她的头顶垂下来,拖到冰层,盖住她的脸,再配上这一身雪白的衣衫,她看起来有些瘆人。
“要不你先回去,待会儿让丫头来找,别把自己冻出毛病来。”我轻声劝解道。
她没有答话,反而跪在原地转个圈,背对着我,趴在冰层上继续探寻。
真是个倔强的主!我又叹口气,好奇地问道:“你到底丢了什么?”
“声音!”
背对着我,她答道。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惊讶了好久,再回神时候,感觉到舌头冻得有些麻木,原来口张得太大,冷风直接灌入口中。冻僵了舌头。
丢了声音?天,耗了这么久,原来我碰到这么个傻子!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马上转身,快速地抬起头,问道:“声音去哪里了?”
又是一阵惊讶,她……她竟然是……
“六娘?”我试探地叫道。
“你说,它去哪里了?”她抓着我的袖子,像个小孩子一样晃动,扑闪闪的眼睛很大,但是眼神空洞,内心感情在到达眼珠的时候便止步了,她的眼睛只能用来看清周围的事物,而不能表达感情。
她不是六夫人!我果断地断定,虽然两人的容貌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但是看年纪,她要比六夫人年轻一些,而且……她心智不全。
“你先回去吧!”我都快厌烦了,这句话不知道重复了几遍,可是她自始自终都没听进去,我该怎么跟她沟通?
她忽然又侧过头,像在凝神听什么东西,不等我再将那句讲了不下十遍的“你快回去”再饶一遍。她就起身,飞快地沿着河道往前跑去。
“哎,你等等我!”我对着她的背影叫道,话刚出口便想起来说了也是徒劳,她根本不会听我的。
我遂自嘲地一笑,立即捧着花盆追着她往前跑。
这条河一直通往围墙外,经过围墙的时候,底下有个铁丝网拦着,阻断了外界和司徒府内的联系。
到了围墙处,她不能再往前跑,于是停了下来。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她旁边。看发现她像个没事人一样,不觉诧异,难道她的体质比常人好这很多?怪不得一点也不怕冷。
“你……”
不等我讲完话,她便转头,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让我禁口。
我无奈地陪着她在这片冰天雪地里站着,看她侧头听得入神,也跟着仔细听了听。
围墙那边,是西府大街,虽然比不上东府大街,白天的时候还是挺很热闹,各种卖小吃的、卖小玩意儿的、算命写字的小摊摆成一条长龙,但是晚上就冷清了,只有夜风吹过旗幡、木桌、墙角的声音,远处有哪家孩子在啼哭,若断若续的声音,在呼呼而过的冷风中听起来分外可怜。
“好听吗?”。
她转过头,对我问道,嘴角含着一抹笑容,就像一朵凌波而开的水仙花,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此时竟然闪闪发光,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带着磁石才有的吸力。
“啊?什么?”我没回过神,傻傻地问道,“没别的声音啊!”
“好听!”她自己回答一句,又走近几步,耳朵贴着冷冰冰硬邦邦的围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幸福。
身后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转身,看见身穿麻布僧袍的六娘带着一帮丫头往这边赶来。
我回头去看白衣女子,只见她的耳朵依旧贴着墙壁,听得很入神,神情很满足。
不一会儿,六娘带着丫头跑到我的前面。
“快带她回去!”六娘吩咐道。脸颊通红,气喘嘘嘘,手指飞快地拈动着念珠。
丫头拥上去,抓手的抓手,握肩膀的握肩膀,搂腰的搂腰,押着白衣女子往回走。白衣女子没有放抗,脸上的开怀笑容并消逝,乖顺地随着丫头们回去。
六夫人走到我面前,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忙还礼。
“贫尼有事在身,居士请便。”六夫人淡淡说道。
我搂紧怀中的花盆,笑道:“六娘,我……”
“贫尼法号静慈,请居士唤贫尼法号。”六夫人截住我的话,不温不火地说道。
我一愣,随即改口道:“静慈师傅,请帮妾身一个忙。”
六夫人看着我怀里的花盆,温声问道:“是这盆玉簪花?”
“静慈师傅慧眼,正是。”我轻声答道,双手递过花盆,恭恭敬敬地请求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请师傅帮妾身看看。”
“草木如人,只要心不死,便有救活的可能。”六夫人答道。
心里涌起一股喜悦之情,我开心道:“请师傅救它一救。”
“草木如人,只要能救,便不能让它断命。”六夫人说完,接过花盆,又鞠了一躬,道,“居士请便,静慈告辞。”说完,大步往回路走去。
“师傅,”我紧追上一步,关心道,“妾身什么时候去取?”
“春天!春来草自青,春有百花,万木因春生发,春催生了希望,又播下了仇恨,春包容一切,却将她们抛弃……”
六夫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直往前走,她的声音慢慢变轻,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远处突然有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我警觉地回头,看见一个人从地上爬起,快速钻进远处的小树林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冷风从身边掠过,我紧了紧衣襟。再不回去,估计翠屏要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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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不好,阴沉沉的,好像又有场大雪要来。
我x在原先司徒御宇晚上用的罗汉榻上,身下是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一条羊毛毯子,屋子正中摆着一盆火炭,一点也不冷。
手里拿着书,但是我的注意力全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小鸽子坐在那里,低垂着眼帘,一声不响,双手将手绢绞成麻花状,肩膀微微颤抖,胆子又变得同以前一样小。
“住在洗心茅舍后面的大屋里,由六夫人照顾着的那位年轻姑娘是谁?”我问道。
小鸽子连连摇头,双肩颤抖得更厉害。
我使个眼色给翠屏,她走过去,从手绢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小鸽子手边的案几上。
我柔声抚慰道:“我替你保密,绝不会说出去,你不用担心。”
小鸽子抬眼害怕地看着我,眼眶微红,还是摇头。
我搁下书,起身走到她旁边,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
她颤抖地愈发厉害,直接屈膝重重地跪在我面前。
“二少女乃女乃可千万不要说是奴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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