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夫人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彩玉慌忙地去拉。被我制住了。
“只是瞧瞧而已,让这位大夫看看,又不是非相信不可!”
林大夫两指搭在七夫人的手腕上,马上又收手了,连连摇头。
“大夫,怎么样?”小兰着急地问道。
“晚了,晚了!”林大夫摇头叹气道,“老夫也无能为力。”
七夫人狐疑地瞥了彩玉一眼,接着紧紧盯着突出小月复,伏在上面的双手微微颤抖,脸色惨白。
“什么晚了?”小兰发急道,“如何晚了?请大夫说个明白!”
“这位夫人体内摄取太多的红花,已经对胎儿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翠屏疑惑道:“七夫人每日三餐都是由二夫人亲自选好送去留音苑的,怎么会有红花呢?”
“是呀!二夫人亲自打理的,怎么会有错呢?就是有,那胎儿早就保不住了,可是这会儿还安安稳稳地睡在夫人肚子里,证明这位大夫说的是假的,我们不要信他,都回去吧!”彩玉有些慌张。急着要把我们送进软轿里去。
“夫人留步!”林大夫从后面追上来。
七夫人冷冷甩开彩玉的手,转身冷静地面对着林大夫,“大夫请实讲。”
林大夫鞠了一躬,说道:“这些红花都是每隔十几天微量添加在事物里或者茶水里,所有才没有引发小产,但是对胎儿危害极大,虽然不至于损害胎儿的生命,但会造成胎儿肢体上的残缺。夫人要注意了,若是要保住孩儿的性命,不可再碰红花等毒物。”
“不碰就能没事吗?”。小兰急切地问道。
林大夫摇头,“孩子的胳膊小腿不是春天里的韭菜,割了就不能再长,如果夫人再接触这些毒物,会保不住孩子。”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七夫人淡淡说道,因弯不了腰,就对林大夫点了点头,让小兰取了一锭银子给他,接着沉着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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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刚刚睡下,便被一阵喧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披上衣服,翠屏从外头进来说七夫人见红了,估计有小产的危险,留香苑的丫头来找各房各院有经验的老妈子,请她们都要过去照顾。
我匆匆穿上衣服赶到留香苑,听见屋里的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老妈子从外头急急挤进屋子里去,丫头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进去,换出一盆盆血水。浓重的血腥味,带着暖气,在这个清冷的夜晚里,像是张了翅膀一样钻进鼻孔里。
“呕!”翠屏受不住,跑到远处,扶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开始呕吐。
屋里的叫喊声清晰地穿过厚重的门帘飘出门外,游荡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撞击着我的耳膜。
“保不住孩子!”孙大夫慌张的声音。
“保大人!”是小兰的哭喊声,“二夫人,求您,求您……”
……
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我回过头,看见芳儿带着林大夫赶过来了。
我往后走了几步,福了福身,“有劳林大夫,一定要保住大人的生命。”
“老夫尽力!尽力!”李大夫的注意力全放在隔着一重厚门帘的屋子里,芳儿匆匆对我行了个礼,便脚不停步地带着林大夫进去。
……
“使力!使力!”
“还差一点!”
“出来了!止血!”
……
两个老妈子捧着一盆东西出来,上面盖着一块白布,被血染成斑斑猩红。这两个老妈子急急往门口赶去,小声亲密地交谈着。
“都成人形了。怎么就掉了!”
“我看清楚了,缺了一条胳膊的!”
“怎么成这样了?大夫不是说好好的吗?”。
“谁知道呢?”
“咣当!”突然屋里传来一声重响,激得两个老妈子浑身一颤,抬头见我站在前面,于是鞠躬假笑了一下,慌忙地往院子外面走。
“滚!给我滚!”七夫人声嘶力竭的喊声从里头传出。
门帘飞快地被掀开,从里头奔出三个人,走在前面的那一个用手绢半遮着脸,露出额头这一块成了血红色,发丝半湿,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血,身上衣服半湿,墨绿色加深。
彩玉小跑地跟上,旁边的老妈子健步如飞地伴在她的身侧。
“二夫人不要生气,七夫人刚刚失去孩子,神志不清,做事没有头脑,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莫要气坏了身子……”
看着这三个人走出院门,我回头去看翠屏,她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小姐,我们要不要也进去看看?”翠屏担心地看着屋子。
我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双腿发麻了,才开口叹了一气,“坐会儿吧!”
翠屏想要月兑下自己身上的棉质披风垫在青石石凳上,被我止住了,就这样坐在干净的石凳上,夜晚的石凳冷得像是放在冰窖里冻过一样。因为隔着厚厚的披风和棉衣,所以感觉不到。
直到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七夫人才月兑离了险境,林大夫和孙大夫疲倦地从里头出来,翠屏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了?”
芳儿代为转答道:“已经没事了,修养个把个月就能痊愈。”
“哎,”林大夫摇头叹息道,“还是个男孩!本来这条小生命能活下来的,这位夫人竟然……”
让翠屏送李大夫回家,我留下芳儿问话。
“小兰半夜被七夫人的申吟声惊醒,以为她要水喝,于是倒了被温水给她,哪知看着七夫人的脸色不对劲,于是掀开被子一看,竟然见红了,于是马上吩咐丫头将孙大夫找来。因为知道二夫人的性情,小兰不放心,觉得唯有将此事闹大了,七夫人和孩子才都能保得住。”
“但还是只保了一个!”我叹息道。
“如果不是二少女乃女乃有先见之明,让奴婢把林大夫给请来,估计连七夫人也保不住。”
白天之事,彩玉必定会同二夫人报告,二夫人怕七夫人报复。很可能会在饭菜里下分量更重的红花,最好能一尸两命,赶在元帅回来之前把七夫人给收拾了,从而保住自己的当家人之位。所以我让林大夫晚上住在离司徒府最近的客栈里先等待着,一有动静,马上让芳儿接他进府,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孩子还是没了。
“林大夫说孩子是被利器给扎没的。”芳儿继续说道,“奴婢当时注意了一下七夫人的肚子,看见小月复处有好多细密的小孔。”
利器?针孔?针哪能这么长,估计是那种又细又长的簪子。还是被七夫人亲手扎下来的。她是一个这么骄傲自尊的女子,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缺陷?
等到房里的人退去许多,我才进去。
七夫人还在昏睡之中,屋子里充盈着极重的艾草味道,却怎么都遮掩不了浓重的血腥味。小兰守在床头,看见我进来,忙起身。
我过去看了看七夫人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眉头深锁,眼角留有泪痕。
“二少女乃女乃……”小兰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可能您这么做是对的,但是如果夫人不知道这些事情,没准小少爷就保住了,虽然断条胳膊,但是怎么说还有生命……”
翠屏着急地替我辩解道:“七夫人知道这些的,还是选择了不要孩子……”
我止住翠屏后面的话,简略安慰了小兰几句,便出来了。天色大亮,天空阴沉沉的,云层很低,仿佛只要登上屋顶伸伸手就能探到。
“小姐,小兰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一切都是二夫人的错,你只是把实情说出来了而已……”
“小少爷会被葬在哪里呢?”我轻声问道,这么小的孩子,还只有五个月多一些,就这么简单月兑离了母体,与冰冷的大地融为一体,该是多么孤单寂寞,这么小,甚至还不会哭……
“小姐糊涂了,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当然是不能建墓地的,要葬在大马路边,要不然来世来要遭孽受罪。”
“去五夫人那边替我给那孩子求道**烧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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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十五元宵那天,终于盼来了司徒元帅和司徒孟泽的队伍。
二夫人带着我们前往城门口接迎。大街上张灯结彩。不同样式的彩灯挂了一长串,等着着夜幕降临就点亮。孩子们们穿着大红棉袄在街上戏耍,口袋被塞得鼓鼓的,手里还抓着大把的糖糍粑。
迎接的仪仗队先我们来到城门口,有秩序地摆开。
下了轿,大家都在翘首期盼,二夫人更是紧张,看我的时候眼里再也隐藏不了怒气;三夫人倒是心情很好;四夫人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些激动,频繁地用手绢拭着眼眶,她现在应该最担心他们母女今后的生活,司徒娇杏嫁不成慕容阀,若是司徒元帅有个三长两短,母女两以后生活堪忧。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车队出现,寒风又在猛烈地吹着,大家将手塞在抄手里,缩着脖子,耐心慢慢丧尽。
突然人群里传来的骚动,我踮起脚尖看了一下,马上就放下了,只是从前方跑来的单人匹马而已。
马蹄声挨近,停止,有个士兵从马背上跃下来,跑到司徒御宇面前,禀告了些什么。
司徒御宇点点头,走过来对二夫人等诸位夫人说道:“姨娘们请到轿子里坐会儿,元帅和大将军没这么快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