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问到老兔子自己的病。她表示自己治不了。就连始族的天巫也治疗不了。这让我很伤心。接下来的几天,我都陪着身体猛然垮下来的老兔子。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虚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真是恨不得前世是学中医的啊要知道原始社会,人类身体对药草没有什么抵抗力的,有几个明确了的方子,几乎算得上是药到病除。要是我以前是学中医的,大概就能知道老兔子的病症,或许治疗好她吧?
想着想着,眼睛又开始有些模糊了起来。我装作擦汗一般,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然后低头继续用猫牙在扁平的泥板上刻画着。很快,一颗很抽象的植物造型便出现在我手中宽大的泥板上。吸了吸鼻子,我扭头看着躺屋檐下晒着太阳的老兔子,“你说的线草,是这个样子吧?”
老兔子伸头过来,苍白到病态的脸上浮起点点斑点。笑着点了点头,“很像一般在阴暗的地方可以看到它,味道有些酸和苦。墨绿色的枝干。拉稀灾难的时候,把这个和大叶子那个树皮一起捣烂,食用。”
一边用竹笔在泥板上记录下了老兔子的话,一边想着,废话,虽然很抽象,但比你画的要形象太多了。好歹咱小学和中学还学过美术的不是?我张了张嘴,想要和老兔子抬扛来着,但见老兔子那样子,嗓子眼儿顿时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堵住了。我很沮丧提不起劲儿的懒洋洋翻了翻地上被用炭笔写满了东西的兽皮。
这兽皮,就是当天老兔子发病后硬要我拿给她的那个兽皮包裹。知道我在打开这兽皮包裹,看到这些个歪歪扭扭的文字和图画,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吗?
很震撼也很心酸我从来不知道老兔子有准备这些东西。难道她早在每天缠着我教她文字的时候,就在为她离开的一天做打算了吗?
这货是一个不称职的奸细我撇了撇嘴,但却又控制不住的再次模糊了双眼。我要是始族人,一定会大叫叛徒的但,我咋就觉着这个奸细、叛徒这么可爱可敬呢?
这兽皮上,记录了老兔子所知,所有可食用的植物。还记录了有特别功效的植物,怎样配用,对人体又是怎样的反应。包括那次挖地窖救朱福的奴隶,也被她用她所知道的字,简短的表述了出来。
查看了一番,确认了兽皮上用碳画的植株全部被我刻在了泥板上。我这才用一旁的废旧兽皮擦了擦手,把泥板放在了老兔子的屋檐下,等待它自然风干。
“记完了?”老兔子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精神头儿却出奇的好。
“记完了。到时候我再复制一些这泥板,然后让她们拿去烧成陶。再用干竹板刻一批出来。这样就不怕有了什么问题,丢失掉这些资料了。”老兔子突然好很多的状态,让我心头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我慌乱的上前,扶起了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的老兔子。那很轻的重量让咱鼻子再次发酸。
“我想走走看看部族”老兔子抬起了头,用那双变得清亮一些的眼睛看着我,眼中满是渴望与不舍。
“好我抱你”我转头,眼泪水儿‘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腾出了一只手,胡乱的模了模眼睛,回过头来掩饰的笑了笑,一把抱起大概只有三四十斤、身形缩小了很多的老兔子。
老兔子留恋的看了看她种上了些不知名植物的小院儿,拍了拍我抱着她的手,“熊女,别哭我就快回到天神的怀抱了。那里没有饥饿,没有灾难……”
“放(和谐)屁谁她令堂的哭了?那是风大,迷了眼”我嘴硬的说着,眼睛却像是打开了的水龙头,‘哗哗’的往外直冒水儿。我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无助过。真的就连我前世父母挂掉那次,我也没有如此无助过。
那时候还小,好象突然一下,自己父母就没了。哭都没来得及,一帮子亲戚就开始了争夺战。然后一场混战后,我茫然的被送进了少年体校。然后天天与一帮子同龄的同学混在一起,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而我印象中的父母形象,也渐渐远去。
穿越到这,我本来还挺不乐意。但后面,渐渐的担起责任,感觉自己就像是为人父母了一般。养育着部族,养育着族人们的希望。担子很重。唯一的发泄方式竟是和老兔子天天吵嘴。
老兔子是部族里唯一一个会和我抬扛、对着干的人。虽然咱俩一起出现在族人面前,大部分时间族人们都是听我的,气得老兔子眼绿。
但我却知道,这货却是部族里,在我心里,重要性仅次于便宜老娘的家伙。
我一直认为我是现代过来的,高高在上,什么都懂一点。连我知道都感觉自己真的快无所不能的神奇了一般。但,现在‘神奇’的我,比族人多了七千多年文化底蕴的我,却拿这个重要人士所生的病束手无策。甚至连这是啥病都不知道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坟墓。这感觉快让我崩溃了。
按说,我应该为部族里少了一经常和我唱对台戏的家伙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我就这么难受?莫非我有受虐狂的隐形属性?我自嘲的想着,抱着老兔子,漫无目的在部族中瞎逛。
卤女远远的看见了两三天没见的我,脸上神色激动的正要跑过来,却不经意看到了我抱着的老兔子,以及老兔子那略显灰败的脸,默然的收回了脚,招呼她身边的卤族人,回去了给她们安排的临时住房。
“我一直知道你不一样从你被虎母带回母族的时候。能告诉我,那边是什么样子?”老兔子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眼睛贪婪的看着四周,断断续续的虚弱问到。
我愣了愣。嘴角扯了扯,露出一勉强算得上是笑容的表情,“人可以在天上飞,冬暖夏凉。无数种吃食,生活中没有危险。每个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学习,可以享受阳光,不会有饥饿。待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会从事一点也不危险的活动来赚取生活用品……”
“神也有部族吗?不打猎,吃什么?”老兔子很好奇的问着我,脸上疲惫的困意浮现,眼睛睁得大大的,强撑着不许自己睡过去一般。
“养殖,种植。种粮食,养那些无害的动物。人们生活的地方看不到野兽。一个大的城市,有成千上万个部落这么大。野兽们被抓进最坚固的笼子,让人们观看。城市就是人们集合在一起生活的地方,像我们部族一样。”她以为我真的是天神的孩子下凡了?不过对于她来说,现代的生活,真的就是天神的生活吧鼻子相当的酸,润意就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咱抬头,看着蓝蓝的天,想要把润意给逼回去。
“那么大的部族……死……的……族人……会……回…归…天…神……”老兔子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到后面,轻到几乎不可闻的地步。我把耳朵贴近了她的嘴,微弱几乎让人快察觉不到的呼吸,让我的心刀绞一般剧烈疼痛了起来。
“会的”我斩钉截铁的大声回答,“会的死去的族人,都会到达天神的国度幸福无忧的生……”手臂猛的一沉,老兔子的手臂无力的软软搭下。我低头看去,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飚了出来。
她走的很安详。嘴角甚至还轻轻的勾起,像是很幸福的安详的睡过去了一般。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僵硬的站着。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比葛朗台还要抠门儿小气、经常和我抬杠的老兔子就这样走了?
感觉着臂弯中老兔子的身体越来越凉,我吸了吸鼻子,一坐在了地上。我才把部族弄了一小小的雏形,部族这才刚刚上正轨,她为毛就这样跑掉了?还笑着
第一次见面,险些给我弄死,我拿着草藤,追得老兔子鸡飞狗跳。那时候,她的体力很好。我追了好久,都没有追上她。
老兔子发现了我胡乱烧出来的陶碎片,宝贝一般小气的藏了起来,那副嘴脸,我现在想着都还想笑。嘴角扯出一难看的笑容,眨了眨眼,低头冲那满面安详的老兔子撇了撇嘴,“别以为你走了我会……哭风大,沙迷得眼花……”声音有些颤抖,说到一半,再也控制不住的垮下了嘴角,哽咽了起来。
冬天,老兔子偷偷的省下食物,被我发现了,还以为我要发作她喝汤,满脸羞愧的慌乱着。她怎么就不明白,食物是小事,人才是大事?低头冲那张雪白安详的脸轻吼,“你这货笨死了笨得很”晶莹的液体不断的掉落在老兔子安祥的脸上,我慌乱的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下雨了?我双掌并在一起,挡在老兔子的脸上,抬头看了上去。天色很好,蓝天白云的脸上润凉的感觉传来,我模了模脸,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脸已经被眼睛里冒出的水儿打了个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