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一惊,连忙打开她的手,尴尬地呵斥,“你干什么?皇长子岂是能让你随便拉扯的?”萱娘非但没有助手,一双泥手反而更死乞白赖地往刘茂身上招呼。
“大胆!小小一个奴婢,竟敢欺辱皇长子!”蕊仪严厉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她,只见她收了绣扇,匆忙向刘茂走来。她紧张地拉着刘茂看了一圈,见他手腕上有些擦伤后,狠狠地瞪了萱娘一眼,“不过让你去取个东西,就弄伤了皇长子。非但如此,还让皇长子失了体面。皇长子何等金贵,岂容你欺辱!”
“奴婢不是存心的,奴婢走得急,皇长子身边又没有人伺候。”萱娘似是乱了章法,慌慌张张地乱说一通。
萱娘一向持重冷静,从没失过体面。胡氏虽然恼她撞伤了刘茂,但见萱娘已经把自己的体面都糟蹋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想必萱娘也不是有意的,娘娘就饶恕她这一回,回头娘娘跟贵妃娘娘说说就成了。”
“说说?萱娘伤了皇长子,伤了贵妃姐姐的心头肉,岂是说说就能算了的?本宫不惩处这个贱婢,本宫就不配做丽春台的主人。”蕊仪看了胡氏一眼,恨恨地道。
蕊仪一向大度,今日却不依不饶起来。几个宫人见了,本还有的怨怼之心一下子变成了为难惊惧,他们半低着头,一会儿看看悬念,一会儿又偷偷看看蕊仪。刘茂怯怯地看着蕊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韩母妃不要生气,茂儿不疼,真的不疼。”
蕊仪摇摇头,蹲,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他擦伤的手腕,“茂儿是皇长子,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尊贵。茂儿不要怕,韩母妃绝不会偏私,一定为你做主,好好惩处这个贱婢。你们给皇长子搬张椅子来。”蕊仪一转过眼,就变了一副神情。
胡氏一哆嗦,也没问她要做什么,赶紧着让人去取。没一会儿功夫就有太监搬了两张椅子过来,韩昭仪破天荒地发了脾气,他们要是只按着她的话做,岂不是自讨苦吃?
把刘茂抱到椅子上坐好,蕊仪在他身旁坐下,目光一寒,射向萱娘,“胡氏对么?萱娘欺辱了皇长子,你又是贵妃姐姐和皇长子身边的老人,本宫就把萱娘交给你处置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不必看本宫的面子,该掌嘴还是打板子,你看着办。当着本宫和皇长子的面,都料理清楚。”
“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萱娘的告饶一声接一声地传来。
“娘娘,奴婢觉得还是算了吧。娘娘既然这么说了,想必贵妃娘娘也不会介意的。”胡氏僵着脸苦笑,谁知道蕊仪心里究竟想什么。
蕊仪一手拉着刘茂,回头冷笑着看着胡氏,“你能替贵妃姐姐做主么?事情一码归一码,你先惩治了萱娘的不敬之罪,本宫治下不严,之后自会向贵妃请罪。胡氏,依照宫规,萱娘该如何处置?”
“该……该……重责五十大板。”胡氏咬牙道,她被弄糊涂了,要说蕊仪不想惹祸上身,想借着她的手立刻平了这件事,也说得过去。可要说蕊仪在试探他们这些在仪鸾殿的伺候的人,也成。要是后者,来个秋后算账,她这把骨头虽还不老,可也一定吃不消啊,“不过萱娘此举实属无心,皇长子有大量,也不和她计较,不如就打二十大板?”
“就依你。”蕊仪嘴角微微一勾,对刘茂笑了笑,“皇长子只管看着,也让这些奴婢看看,看谁以后还有这个胆子。”
刘茂吓得小小的身子一颤,往后缩了缩,犹豫了半天,见太监抬了刑凳过来,大着胆子道,“韩母妃,能不能不打萱娘?萱娘给茂儿做过衣服,还给茂儿糖吃。”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责,萱娘为皇长子做衣服和吃食,那是她份内的事。皇长子将来要守江山,坐天下,岂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罔顾宫规国法?皇长子还小,要多跟你的父皇和母妃学学。”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传来,萱娘咬着袖子惨叫,一旁的太监想起来要堵她的嘴,被她一甩头挣开了。她叫得凄厉异常,不像是在挨板子,倒像是在受千刀万剐。
帕子轻轻地沾着嘴角,蕊仪不忍去看,却又忍不住去看。这事先给足了银子,断不会真的下狠手。萱娘装得如此好,也不知琢磨了几个时辰,以前还给茂儿送吃送穿,倒是想得远。更难得的是萱娘做得不动声色、有条不紊,是自己小看了她。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一定要想办法留住萱娘,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唱数的太监唱满了,蕊仪长叹了一声,“胡氏,萱娘毕竟是本宫的人,还是要请你在贵妃姐姐面前多美言几句。”蕊仪放开刘茂,刘茂早已吓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奴婢不敢。”胡氏一张脸早就没了血色,宫里心狠的女人不少,可是能看着自己的近身侍婢挨板子还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却不多。萱娘伺候她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刘茂根本没打算计较,更何况,就算蕊仪的心肠再硬、再狠,她为了搏个体恤下人的美名,装也得装一回啊。
可见韩昭仪的心肠不是一般的狠,亏得他们贵妃娘娘还打算在随驾的时候把刘茂托付给她。胡氏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抱起哆哆嗦嗦地刘茂,连忙告退,“昭仪娘娘,皇长子出来久了,奴婢得带他回去了。天热,下雨了,越来越凉了,奴婢得……”
胡氏生怕蕊仪不放他们走,连宫里小厨房里还炖着汤的借口都搬出来了。蕊仪心里暗笑,还嫌不够火候,掩嘴悠闲地打了个哈欠,“回去赶紧给皇长子换身衣裳,别着凉了,晚一点本宫亲自去给贵妃姐姐赔罪。”
“娘娘大可不……奴婢一定如实回禀贵妃。”胡氏不再敢质疑她,抱着刘茂,招呼着其他人匆忙离去,活像后面有老虎赶着她似的。
丽春台的人早已闻讯赶来,在远处低头侯着,蕊仪无奈地望了他们一眼,不知她该盼着丽春台里的聪明人多一点好,还是少一点好了,“还不快来抬人,也想挨板子了不成?”
众人急忙跑过来看萱娘,几个仆妇平日里连从井台上抬半桶水都喊人帮忙,这回几个人只略微商量了两句,把萱娘扶上藤椅之后,竟亲自抬起了藤椅,生怕那些小太监毛手毛脚的颠着了萱娘。蕊仪心里不是滋味,难不成她以后要时常当当毒妇、恶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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