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里霎时静悄悄的,众人面色皆不善。有志得意满的,就好像梓娇,有垂眸不语的,好比敏舒,有幸灾乐祸的,譬如赵瑜茵和蓝坠儿,有惴惴不安的,例如丽娘。也有不知所措的,那就是郑娴巧,她说话时秉着公心,可这结果一看便是栽赃陷害,倒显得是她伙同了别人害了人一样。
郑娴巧歉意地看向蕊仪,蕊仪没有看她,倒是蕊瑶目光一横,将余下几人扫了个遍。蕊仪尚还镇定自若,浅浅地一笑,看了看自己宫里的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谁开过箱子?”
萱娘呆住了,手足无措,吱吱唔唔地半天说不出话。鱼凤深吸了口气,跪下道,“回娘娘的话,没有人开过箱子。近日几位娘娘来过,但也只是出入偏殿,这里无人进来过。”
“既然你们说没有,那本宫就要好好查查了。”蕊仪正色道,看向梓娇,“妹妹宫里出了事儿,让姐姐看笑话了,妹妹这就料理清楚,还请姐姐和诸位姐妹先回去歇息,明日妹妹定当给姐姐一个交待。”
隐隐觉着掌心湿润了,蕊仪绷紧了一根弦竟等梓娇发话。蕊瑶猛地冷笑了一声,嘲讽之意很是明显,“来姐姐这儿一趟,还想着找些乐子,没想到遇到这样晦气的事。”她轻轻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道,“我累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聚在这儿没意思。”说着就要走。
“臣妾也告退了。”丽娘低着头,紧皱着眉头跟着就走,郑娴巧也告了退。
“几位妹妹请留步。”梓娇叫住三人,目光冷冰冰地睨着蕊仪,骄横之气显露出来,“韩婕妤想回去便回去,可几位妹妹不同,大家也有些日子没见着皇上了。本宫已让人去请皇上了,在等一会儿,就可以跟皇上说说话了。”
这才发现蕴溪身后的小宫女已然不见了踪影,蕊仪只觉霎时间心头压上了一块又沉又大的石头。李存勖一来,无论他是否信任自己,明面上都不可能不做一点处置了。
李存勖来时,众人和那两匣珠子都已到了前殿,李存勖看了看,正不明就里,梓娇就上前去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竟是少有的没有添油加醋。蕊瑶听她这么一说,气得一个劲儿地抿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皇上,那些箱子放得是臣妾的嫁妆,打从进了洛阳宫,就没有打开过,封条也是那时候落的。不知当中出了什么纰漏,竟有人把贵妃姐姐送来的珠子放了进去。这是臣妾治下不严,臣妾定当严查。”蕊仪一番话把丽春台有偷儿择了个干净,说要严查,但查的只是失职之罪。
“你有孕在身,宫里头难免有些疏漏,查出来个所以然就是了。”李存勖睨了眼梓娇,又看向蕊仪,蕊仪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何况她将要诞下皇子,就算是为了小皇子,她也不会这么做。
蕊瑶笑了笑,看着李存勖的眼色,“姐姐箱子里的都是些名贵的,想必是哪个奴婢看见这些珠子也是名贵的,弄错了,随手就打开箱子,放进去了。”
“是了。”李存勖笑道,大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架势,“有个粗心大意的也不出奇,只要东西找到了就好。”
梓娇嘴角一勾,不依不饶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只是不见了东西,在淑妃妹妹的箱子里找到了,就算了。可是偏偏又拿上来一匣劣等货色,这不就是有人想贪了那些好的么?”
“难道我姐姐还缺你几颗珠子不成?”蕊瑶冷哼一声,委屈地看着李存勖,“皇上可要为姐姐和臣妾做主。”
“妹妹别急,贵妃也没说是淑妃,也许就是哪个奴婢一时起了贪念。”敏舒劝解道,朝李存勖笑了笑,“要说这偷儿也是有心思的,不然也不会把东西放在贴了封条的地方。其实这也不过是几颗珠子,可发生在淑妃妹妹宫里就不大好了。妹妹可是即将诞育皇嗣之人,丽春台今日出了偷儿,明日还指不定出什么,在出了什么事,伤了妹妹和皇嗣,就非同小可了。”
手指轻敲了敲桌案,李存勖眸光一沉,沉吟道,“淑妃有孕,多有照应不及,即日起,便再由贵妃主理后宫,贤妃协理。”她看向蕊仪,目光柔和,“淑妃还是静心养胎吧。”
“臣妾谢皇上体恤。”蕊仪笑得一如平常,虽有不甘,可也知道这已是当下最好的结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她料理好了眼前之事,再重掌后宫也并非难事。
“那臣妾和贤妃妹妹就勉为其难了。”梓娇和敏舒相视一笑。
梓娇和敏舒之间的勾当已昭然若揭,蕊仪当下也只能怨自己当初太过性急,眼看着她们从自己手里夺走了主理之权,面上仍只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微微低着头,决心再低一低头,让梓娇先把这事放过去,“臣妾本不如贵妃姐姐,这回也落得清闲,日后就有劳姐姐了。”
年前不宜伤了和气,李存勖满意于如此结局,想让此事就此了结,“既然是淑妃宫里的事,还是交给淑妃处置。等查出了结果,再告知贵妃就是了。”
似是仍不打算善了,梓娇状似和气地道,“既然妹妹身子不便,那还是应让臣妾代为清查,免得妹妹动了气,伤了身子。”她语声一沉,说话条理井然,“这匣劣等珠子也是有出处的,谁拿它换了好的,也不是无迹可查。箱子既然早就贴了封条,可既然有人放了东西进去,封条还完好无损。定是有人写了新的封条贴上去,上面的字迹也总能查出来。”
封条当然是后来贴上去的,之所以写以前的日子,是怕万一有人看到,看了上面的日子也懒得查验,如今倒成了疏忽纰漏。蕊仪掀唇一笑,有些悲凉,“那姐姐就不必问了,这宫里无论谁支了东西,都可以说是臣妾让支的。封条上无论是这宫里谁的笔迹,都可以说是臣妾让写的。姐姐只管说臣妾是以次充好,是那偷儿就罢了。”
“淑妃。”李存勖沉声道,让人扶她坐下,“贵妃没这么说,别往自己身上揽,事情总会查清楚的。”说这最后一句却是看着梓娇。
“妹妹别动气,一定是那些奴婢手脚不干净。皇上,依臣妾看,既然事情已经闹出来了,就索性说开了吧。”敏舒亲手给蕊仪端了茶,放在她面前,“臣妾觉着此事并不难查,只需先把能出入后殿的几个奴婢都叫来,问一问,准能问出些什么。”
看来是不能就此了结了,李存勖笑容微冷,看着敏舒和梓娇,轻轻一叹,“有谁出入过后殿?”
“一直是萱娘和鱼凤管着的,还有些跟着办事的人。”蕊仪淡淡地道,字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太监写的,那些劣等珠子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如果梓娇来横的,跟她胡搅蛮缠,她也不是不会。她就不信了,存勖还能任由梓娇将她们打杀了。
鱼凤和萱娘到前面跪下,详详细细地把各自的职责和出入后殿的情形说了一变,并无可疑之处。又叫了那些帮着挪动东西的太监、宫女,一一查问了,因都是同进同出,都能为彼此作证,也问不出什么。
蕊瑶松了口气,不屑地看了梓娇一眼。梓娇太不了解蕊仪,要是能在明面上查出事来,蕊仪也不会以一介女流之身,掌管韩家家业四年也没被那些叔叔伯伯拉下马。
一切静观其变,蕊仪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难道还能把他们都下了大狱,严刑逼供不成,“许真是忙乱中出了错,还是留着臣妾自己问吧。”
带着兴味看向蕊仪,李存勖眼底里闪过一丝笑,梓娇挑事的本性难移,不过蕊仪总有办法化解。他不打算点破梓娇的意图,只充当起了和事佬,“应是如此了,若是真有偷儿,还能把东西留在殿里,等着你们抓?”
“哎呀。”敏舒忽然惊呼了一声,“还有人进过后殿,妹妹可真是糊涂了,不是还有福儿么?”
端起茶的手顿了一下,蕊仪想起福儿的确出入过后殿,而那日恰恰是和敏舒一起。她一眼看见缩在门边的福儿,目光凌厉,“福儿,有什么话就在贤妃娘娘面前说清楚。”
福儿哆哆嗦嗦地上前来,跪下时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用手撑了几下,才跪正了,“不关奴婢的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奴婢是冤枉的。”
“还没审就说自己是冤枉的,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有皇上和本宫给你做主。”梓娇端正了她一宫之首的架势。
瘦小的身子抖动得宛若风中枝头的落叶,福儿话未出口,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娘娘别怪奴婢,奴婢也不想说,可是她们会打死奴婢的。”她哭得语声含糊不清,吱吱唔唔地道,“那四口箱子不是淑妃娘娘的嫁妆,是淑妃娘娘预备着送回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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