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宫阙 凤阙瑶光 第一二七章 春宴(下)

作者 : 霜宸

(已修改)一个信字宛如千金重,甚至还搭上了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蕊仪苦涩地点点头,迟疑着勉强笑了一下。李存勖跟赵喜义说了几句,笑对平都,“平都,德妃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知道你进宫,特意备了酒菜,不想跟这儿的冲撞了。朕陪你先去集仙殿坐坐,晚一些再来丽春台。”

知道这是要给蕊仪和李嗣源单独说话的机会,平都微微一笑,听话地跟着李存勖离席。她回头看看规规矩矩坐着的二人,嘴角略带了些兴味,若不是李存勖容不下人,蕊仪的孩子也不会没了,蕊仪无论如何也忍不住这口气,她所期待的又有了盼头。

明珠一事蕊仪定然怪她,可只要蕊仪如她所想,事后纵使将她千刀万剐,她也认了。

赵喜义一顿招呼,伺候的人不是跟随离开,就是退到了远处,一时间筵席间竟成了一处孤地。二人也不知该如何说话,蕊仪叹了一声,“皇上不在,也不好开筵,就请大人随本宫走一走,等皇上和夫人回来了再入席不迟。”

“谨从娘娘吩咐。”李嗣源应道,跟在蕊仪身后一步远的地方,神色更为拘谨,不过语气已不知不觉轻了下来,“臣在幽州听闻娘娘小产,也不知该如何问候,娘娘yu体如今可康健了?”

“劳你挂念了,皇上很体恤我,特别吩咐了崔敏正,用了宫里最好的药。”蕊仪不觉轻叹了一声,他们之间何时变成了这副样子,“你能顺利出宫,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也是老天有眼,契丹的战报救了你一命。”

“是平都改了战报。”李嗣源感慨,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平都。

“她?”蕊仪愣了一下,平都为了嗣源敢把手段耍到宫里几个主位身上,如此也并不奇怪,“她对你好,你要好生待她,我觉着她过得并不舒心。”

“夜明珠的事我也听说了,不知她为何会……”李嗣源语塞,蕊仪说平都对他们之间的往事无法释怀,可他并不这么觉得,“以前我觉得她跟皇上亲厚,嫁与我必是要做眼线,对她处处设防。可后来我发现,她对皇上非但没有尊重,甚至恨之入骨。”

“她恨皇上?”蕊仪沉吟,她只道平都恨她,但仔细回想平都对着存勖时那浅浅的笑,笑不入眼底,只是面上浮着的薄薄的一层。人人都道她温婉,并不觉有异。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恨存勖?总不至于是为了存勖耽误了她的婚事,“她会不会不想嫁给你,却被皇上以恩相挟,逼着进了你的门?”

李嗣源微微摇头,“不像,她对我和几个孩子都很上心,四季衣裳都亲自打理。府中事物繁琐,她纵有力所不逮之处,却看得出来确实上了心。要是装出来的,她的耐性未免太大了。况且我让人查过,她出嫁前并无和别的男子有旧。”

“那她怎么恨皇上的?”蕊仪低声问,看看几个服侍的宫女还在远处,才又看向他。

李嗣源也压低了声音,“她到魏州向我报信,劝我起兵,若说这是不想让我犯险,我明白。可是她竟想让我对皇上……”他言尽于此,剩下的话根本不必说。

“别说了,她也许是看不得你被逼害。”这是说得通的,可是蕊仪心底里却莫名的并不相信,“不管她怎么想的,都不能让她再放肆下去了。我总想看着你好好的,自然也想让她好好的。可若她再与我为难,也就顾不得她了。”

李嗣源应了,想说些让蕊仪宽心的话,“皇上此次召我进宫,那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想必只要我律己奉公,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蕊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向前走了几步,“你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信么?你木讷、不会说话都不假,可是你也不傻。”她笑了笑,并无讥诮之意,“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并未放下,他只是暂时不提了,以后时机成熟了,那晚的一幕还会上演。你功高震主,实难让他放心,加之还有郭大人和申王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更难测了。”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只能盼皇上日后能明白我的一片忠心。”李嗣源进退两难,也是无计可施。

“也许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真没有争雄之心。”蕊仪叹了一声,反问道,“既然你也明白个中凶险,为何非但不辞去兵权,还承了太尉一职?”

“天下未定,契丹多有犯兵,我一直关着三州军务,此时退下来,申王又是个不管事的,此三地必有所失。我如何能看着那些百姓被人抢掠,如何能看着将士们用性命保下的城池被他们夺了、烧了!”李嗣源提起战事,提起国仇家恨,便不觉热血沸腾,“再者,我若退下来,那些跟着我的人又该如何?存渥必定排挤他们,他们在战场上都丢了性命,总不能看着他们因我误了一生,误了一家子的命途。”

“你啊,放不下的事情太多。”蕊仪苦笑,并不深究,“我也不多劝你,毕竟不是你退一步,他就一定也会退一步,只能边走边看了。说说,你把鱼凤送到我这儿,她家里人该埋怨了吧。”

“也没个好去处安置她,还指望着你给她好亲事。”李嗣源笑道,半晌,淡然地道,“她比你细心,处事又果断,我总不放心你,把她送进来,我也算进了一份心。若是我当初争了,也许他面上过不去,就不娶你了。”

“如果你当初争了,你我也许已经身首异处了。”蕊仪叹道,当初是她想不开,别说他受了伤赶不来,就是他为了身家性命,弃了她,也怪不得他。他活在世上是要保境安民,做大事的,不能被她耽误了。

二人皆是默然,看看时辰,平都和李存勖也快回来了,蕊仪低声叮嘱道,“眼下虽没别的办法,但也不能不防,最少退路要想好了。假如有一天他又要动手,听我一句,切不可搏什么虚名,能走就走,隐身乡野总好过成了俎上之肉。”

远远地已望见了平都的身影,奇怪的是并不见李存勖,二人正诧异着,平都已笑着上前解释,“皇上被叫回贞观殿去了。”她左右看看二人,“娘娘只能对着我们二人了。”

见平都笑容恬静,想着许是跟她说通了些,李存勖不在,蕊仪觉着也没意思了,笑了笑告辞道,“宫里还有些事,也不能多陪你们了,你们夫妻就此好好说说话,本宫让他们好生伺候着。”

“我一来,娘娘就要走了,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平都笑了笑,竟不见丝毫恼怒之意,“要不我到后面转转,娘娘再和夫君说几句话?”

“不了,知道你们一切安好,本宫就安心了,你们且坐。”蕊仪特意吩咐萱娘留下服侍他们,自己回内殿去了。

平都仔细看着他的脸,非但没有更加陈郁,面色反而好了一些。难道蕊仪一番话没让他幡然醒悟么?她思索着问道,“娘娘都跟你说什么了?”

又是这般腔调,李嗣源皱眉看着她,不打算在此失仪,“再坐一会儿就回府,回府再说。”平都站在那儿不动,他禁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你做的太过了,你来回把玩那些珠子的时候,我就该想到。”

“我算是明白了,她不是劝你,是向你告状的。”平都自嘲地笑道,站在他身旁,压低了声音,远远看去甚是亲昵,“可这事儿从根儿上看,到底是皇上还不够喜欢她,舍得让她受冤枉。她这样品貌的人,可惜了,你就不觉得可惜么?今日是我,他日别人害了她,你又待如何?”

心头一冷,李嗣源自知他是阻止不了的,“自是好言相劝。”话越说越无力,“平都,别再闹了,更不要再说那些悖逆之言。这是为了你我好,也是为了你们曹侯府好。老侯爷养育你一场,你对他的儿子就宽容些吧。”

“你给我站住!”平都急切地唤道,他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只能跟上。临出丽春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存勖的忠心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可行到如此地步,她已没有退路。也许只能在染了血之后,才能锤破这沉重的暮鼓。

染血……平都暗暗握紧了秀拳,下定了决心,要谁的血,她知道,而执刃之人这回定要是李存勖。她要细心布这一局,让李存勖自己拿起这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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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是三月里春暖花开的时候,人人换了春裳,天暖了,各宫里走动的也就多了,宫里热闹了不少。正巧最近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不得不议论,不得不走动的大事。

李继岌在军中越来越有作为,又正好是议婚的年纪,可惜他生母的事至今未有定论,行事便多有不便。日前李存勖发了话,打算将李继岌过继到宫中一位主位膝下。话一传出来,人人都道这位娘娘定是蕊仪无疑,她既得李存勖的心,又刚刚没了小皇子,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本没什么可质疑的,可这话传出后,竟又没了声响,弄得人们不得不走动、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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