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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昨儿跟皇上也是头一次说。”蕊仪轻道。
“你那丽春台还得好好收拾一番。”梓娇冷笑,讥讽地看着她,“福儿就是她的人,是她先送给了我,我又转送给了你。”
没想到梓娇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蕊仪诧异地看着她,明珠一事主使是梓娇,如今却说的好似遭人蒙蔽一般。不过她诧异的神情看在梓娇眼里却成了不知敏舒的底细。
“妹妹,你不知道她的为人,她总是装作与世无争,其实骨子里比谁都能争。你晋王妃在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献殷勤,还不是想在皇上面前搏个贤德之名。你入府前两年,有一回晋王妃病得很重,她上杆子地往上窜,想着皇上能把她扶正呢。”梓娇不停地向她说道着。
是想让她做那只出头鸟么?蕊仪轻叹了一声,神色无奈,“德妃姐姐难有子嗣,多为自己想一些也是应该的。”
“你就是性子软。”梓娇恨铁不成钢地道,觉得语气重了,又一阵曼声细语,“皇上喜欢你和昭媛,大家看着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皇上喜欢谁,那都是皇上的事,哪轮到她……轮到她……”梓娇想拽一回文,奈何想不出合适的句子,“轮到她狗拿耗子!”
被她一句话噎住了,蕊仪想笑又不敢笑,被她这么一说,敏舒成了狗,自己和蕊瑶甚至还有李存勖都成了耗子,“既然皇上肯去集仙殿,又在那儿留了一夜,自是念着德妃姐姐的情分。姐姐,咱们还是别去触这眉头了。要去,也等姐姐消消气。”
梓娇再生气也明白她说的有理,坐下来随手上了些脂粉,深吸了口气,“好了,我不生气了,咱们这就去集仙殿,看看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不生气才奇怪了,蕊仪含蓄地一笑,暗示道,“咱们去探病,总不能空手去。咱们多带些东西,再带上几位太医,若是德妃姐姐真病了,就好好诊治一番。这样皇上看了,也一定会称赞姐姐。”
梓娇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对蕴溪道,“照贵妃说的做,再挑上十几个得力的人。德妃病了,定是集仙殿的宫人伺候得不好,得送几个人去服侍她。”
梓娇、蕊仪先行,算上原本服侍她们的,前前后后跟着三十几个人。一行人到了集仙殿,李存勖刚刚离开,梓娇见了,怒气又显在了脸上,她快走了几步,一手甩开蕴溪。蕊瑶跟在后面,由萱娘扶着,好像真的一夜没睡好。
敏舒没想到梓娇会亲自来,更没想到刚听到通报,人就已经到了门口。花厅里的早膳还来不及撤,敏舒也没来得及回床上躺着,就被梓娇逮个正着。梓娇刚要开骂,蕊仪从后面轻轻拉住她的袖管,“听说德妃姐姐病了,皇后特意来看望,姐姐可好些了?”
“只是犯了头疼,已经没事了,臣妾谢皇后娘娘和贵妃关心。”敏舒向她们福了福,其实韩氏姐妹圣宠在身,如今蕊仪还肯唤她一声姐姐,已是不容易了。
梓娇可不依了,她看向蕊仪,又冷冷地盯着敏舒,上下打量着,“你头疼了,贵妃也头疼了,怎么你就这么娇贵,非得把皇上叫过来。”
“是臣妾想的不周到……”敏舒看向蕊仪,面色很不好看。
该猜想着她告状了,蕊仪低着头,并不解释,只是淡淡地道,“臣妾后半夜才犯了头疼,德妃姐姐也不知道。”
“话不能这么说。”梓娇坐到榻上,还拉着蕊仪坐下,“冯太医,你好好给德妃瞧瞧,别还有别的病。”
冯立仁应了,说话间就给敏舒请脉。蕊仪看着他们,偷偷看了梓娇一眼,这是明摆着不让敏舒下台,也不知这一幕会如何收场。她朝着梓娇笑了笑,“姐姐,说不准一会儿皇上还要过来。”
“皇上?”梓娇这时候才想起这一档子事,有些紧张地问蕴溪,“皇上去哪儿了?”
“回娘娘,刚刚问过,皇上去了丽春台。”蕴溪边说边看了看蕊仪。
“妹妹,你先回去,别让皇上等着,这儿有本宫替你做主。”梓娇怕她不放心,又道,“你放心,她既然病了,就不该服侍皇上了。冯太医,德妃到底得了什么病?”
冯立仁祖上就是吃官饭的,到了他这一代,又活了这么大年纪,格外的耳聪目明。梓娇稍一露话风,他就明白了,“依老臣愚见,德妃娘娘怕是要出疹子,少则半月,多则三月,不宜到宫外走动。为防过给别人,没出过疹子的也不能走近了。”
“原来是出疹子啊。”腔调拖得很长,梓娇看看蕊仪,推着她走,“本宫出过疹子,妹妹娇贵,赶紧回你宫里去。快去,萱娘,还不赶紧带贵妃回去。”
“娘娘,咱们走吧。”萱娘轻劝道。
既然皇后和太医都发了话,不管是真是假,她们走就是了。蕊仪福了福,赶紧退了出去。梓娇见她们走了,集仙殿里只剩下她的人,自是懒得再装了。她冷笑一声,把冯立仁也请了出去,身边只留了蕴溪。
“不就是想让皇上把魏王过继给你么?你说就是了,本宫还能不帮着你,反帮着她们不成?”梓娇冷冷地看着她。
敏舒暗暗叹了口气,接过棋书手中的茶盏,亲手捧了过去,“臣妾真是头疼了,顺口跟皇上说了两句,还没来得及禀告皇后。”
“说的好听,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已经见过郭大人了。可惜,郭大人知道轻重,不会帮你说话,没办法你只能自己腆着脸来求皇上。”梓娇根本不接她的茶,随手抓了把瓜子。
“皇后已经有了守王,臣妾想着皇上不会再把魏王过继给你,就擅自做了主张。臣妾也是想为皇后分忧,总不能让皇上把他过继给贵妃。”敏舒赔笑道,心中已是不耐,再这么憋屈下去,她真得憋出病来。
“你是想压她一头,还是想跟本宫平起平坐?”敏舒一番话非但没平息梓娇的怒气,反而火上浇油了,她用力拍了一下桌案,指着敏舒鼻子骂道,“想跟本宫平起平坐,你也配?本宫生了继潼,你生了什么?贵妃有没有这心思,本宫不管,她至少是韩大人的千金。你有什么?什么人给你体面了?”
这种兜头兜脸的责问实在是不留半分体面,敏舒面上下不来,奈何她的涵养又不许她做出不合理数的事。她只能跪在脚榻边上,白着脸告罪。
“本宫还就告诉你了,要是皇上不把魏王过继给本宫,本宫就求着皇上把他过继给贵妃。”梓娇眉梢竖起,瞪着她,口不择言,“皇上要是不答应,本宫就跪着求他,本宫就长跪不起!”说罢拂袖而去。
“皇后娘娘,臣妾……”敏舒来不及说话,梓娇已出了殿门,她起身想去追,却被梓娇留下的人拦住了。
梓娇站在玉阶中央,回头恨恨地道,“你们把德妃看好了,德妃出疹子了,半步也不能离开集仙殿。”
宫里的风总是很疾,而随风飘来的流言蜚语自然也窜得很快,不消半个时辰,皇后当面训斥德妃并将其禁足的消息已到了丽春台。不过丽春台里风平浪静,所有的风浪都湮没在了清幽的古琴声中。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蕊仪一曲歌罢,回味悠长,存勖作此词已有十年,那时候宋可卿刚离了他去汴梁。词一直没有谱曲,这还是她前些日子谱下的。
“你每唱一次,心里头是不是都要吃一回醋?”李存勖笑问道,在琴边坐下,轻轻一拨弄,竟弹出前两句来。
“不是吃醋,是羡慕。”蕊仪笑道,把曲谱放在他面前,“臣妾和一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人吃醋,也太过了。皇上要记着她,就记着好了。”
李存勖眼中现出些许怅然,起身回到榻上,看着正在收拾琴谱的蕊仪,“朕想把魏王过继给你,你看如何?”
“不是还有皇后和德妃么?臣妾哪儿担得起。”蕊仪讪讪地笑道,手上动作只停了一下。
“也不瞒你,昨晚敏舒的一番话让朕动心了,可是要是朕这么做了,皇后怕又不肯了。”李存勖笑了笑,入宫之后,梓娇和敏舒处得比从前好了,他还暗自庆幸。没想到不是处的好了,是还没碰着关键的时候,“朕觉着还是过继给你。”
“要是臣妾不愿意呢?”蕊仪笑问,坦诚地看着她,“皇上就不怕臣妾,或是韩家,借着魏王兴风作浪?皇上能信臣妾,可是,皇上能信韩家么?”
被她问着了,李存勖笑叹了一声,回视着她,将她招到跟前,“韩大人是朕的帝师,朕也不是不放心他,就是怕他和你的两位兄长遭有心人利用。不过既然要把继岌遣到封地去,也就不要紧了。”
“臣妾的父亲年纪大了,两个兄长就不必说了,二哥得了皇上照顾才进了捧圣军,三哥至今还闲在家里。要说不放心,还真没什么了。”蕊仪笑着靠在他怀里,枕着他的小臂,抬头看着他,“可要是臣妾还有更好的法子呢?”
(免费字数:(上面的一首词为李存勖的“忆仙姿”,传至后世,被苏轼改为“如梦令”,后又有李清照的“如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