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说什么了?”蕊瑶警觉地道。
“皇上大概还没把你往王婕妤母子身上想,还以为皇后和伊氏相互构陷所致。我觉着他应还是疑心皇后,只是碍着守王才没有说透。也好在他对丽娘一向只是淡淡的,才没有深究。此时伊氏已死,他只要再去问皇后便能有分晓。我就是怕你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哪天他想起来了,忽然有了决心去问,到时纸恐怕包不住火。”蕊仪目光不定。
“特意让人放在她的旧箱笼里,应该没留下什么痕迹。”蕊瑶点点头,想了想,微微一笑,似是要宽解她,“皇上不会把话说开的,他总不能把咱们都杀了。他以为是刘梓娇做下的,可不也没把她怎么样么?
她忐忑不安了这些时日,蕊瑶倒说的好像不关事一样,蕊仪恼怒,忍不住有了教训之意,“害了两条性命连眼都不眨一下,还心存侥幸,把自己想的天上有地下无,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宫里,不是韩家?”
“姐姐,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蕊瑶撇撇嘴,韩靖烈的话在她心中并非未掀起一丝波澜,毕竟不是亲姐妹,何况她也不知蕊仪究竟知不知道,“有那些心思,还不如想想我,皇上这么久都没来了。”
“你想让我叫他来你这儿?”蕊仪哼了一声,把这句话还给了她,说话间已起身离去,抛下一句话,“等你把那些污糟事儿想清楚了,再找人到宫外给丽娘母子做上三日的法事,再去见皇上不迟。”
蕊瑶气结,用力拍着身旁的花鸟绣垫。棋芳进来了,还不知她们闹了不快,笑道,“娘娘,二公子和三公子朝咱们这儿过来了,刚派人过来报信。”
“他们为何不先去丽春台?”蕊瑶板着脸轻笑道。
“去了,听说贵妃娘娘到咱们这儿了,就过来了,没想到贵妃刚刚就走了。”棋芳讨好地往前凑了些,“贵妃刚好和报信的打了个照面,不过奴婢没叫住她,好让娘娘和两位公子好好说说话。”
“就你聪明,把人都请进来。”蕊瑶看了她一眼,棋芳长大了,心思也精细了。她忽然想起蕴溪,又叫住棋芳,“你说眼瞅着就快三十的宫婢,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奴婢可不敢说,说出来多害臊啊。”棋芳脸上一红,身子一扭。
“想男人了。”蕊瑶笑叹,妩媚地朝她面上瞟了一眼,“行了,去请人吧。”
韩靖远、韩靖烈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礼数过后一左一右在下首的位子坐了,宫人送上各色瓜果,退到了门口。蕊瑶看向韩靖远,佯装不满地道,“平日二哥只记得去丽春台看姐姐,总把我给忘了,今天怎么又想起来了?”
“哪里的事。”韩靖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话转到了韩元身上,“父亲惦念妹妹,让我来问问可缺什么,好送进宫来。”
“不缺什么。”蕊瑶笑了笑,给韩靖烈递了个眼色,“三哥,上次我没让你说的话,你该不会都说了吧?”
“没。”韩靖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刚回过头,心里“嘶”地一响,蕊瑶当着韩靖远的面提起此事,必有他意,试探道,“二哥本来不想来,说我来了就行了。可我不依他,来看自己的亲妹妹,天经地义。”
“你说什么?”韩靖远险些站起来,见二人皆惊讶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赶忙坐下,“我也没说不来看三妹,只是说既然到了丽春台,不见了二妹再走总是失了礼数。”
韩靖烈看向蕊瑶,蕊瑶向他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啊,就别互相责怪了。二哥,有件事不知二哥喜不喜欢。我有话问二哥,还望二哥据实以答。”她轻轻低下头,偷偷瞧着他的眼,“二哥多年不娶,说是遇不上可心的,不知二哥心中的佳人是何模样?”
“我一心为皇上办差,又刚入了捧圣军,诸事尚且生疏,没心思想婚配之事。”韩靖远含蓄地推月兑,想给他做媒的人多了,如今他一听就能听出当中深意。
“你就说说,又不会少了什么?你要是眼光真的高了,还没有谁能找出得你心的呢。”韩靖烈在旁帮腔,不知要给韩靖远娶哪一家的名门闺秀。
“稳重、晓事的。”韩靖远叹了一声,敷衍道。
“就这样?这宫里刚好有这么一个。”蕊瑶笑出声来,语声慢了下来,“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是从曹侯府里出来的,跟皇后自小一处长大。她容貌秀丽,机敏聪慧,虽然不比那些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可是真正稳重、晓事的。我们韩家也应化利器为祥和,和他们交好,不如我就替二哥求娶这位姑娘如何?”
“我实在没有娶妻的意思,若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三弟就够了。”韩靖远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了。
韩靖烈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笑问,“三妹说她并非二八年华,又是曹侯府里出来的,想必也不小了。二哥尚未娶妻,娶上这么一个,想必觉得子嗣艰难。不如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宫女?”
蕊瑶白了他一眼,对韩靖远劝道,“又不是做正妻,娶个如夫人而已。日后要是二哥再遇上喜欢的,娶了做正室就是了。何况她虽只是个宫女,但在皇上面前也是极得脸的。二哥要是还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我给二哥想想。”
“我实无意娶亲。”韩靖远心烦意乱地起身一揖,不理会二人径自离去。
“他怎么走了?”韩靖烈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而疑惑地道,“不就是纳个妾么,用得着这样么?”
“怕是她有意中人了。”蕊瑶叹道,韩靖远这条路是不通了,他不答应,韩元更不会答应。可要是给蕴溪找个关系远的,她又不放心。何况事情紧迫,她不能让蕊仪先动了手。
“你看他刚才那样子。”韩靖烈咬牙道,猛地一拍脑门,“你说他会不会也知道了?就是上回说的那事儿。”
“不知道。”蕊瑶想了一下,不敢肯定。
唾了一口,韩靖烈一拍矮桌,“别让我知道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他忽然嘿嘿一笑,“二哥不肯娶那宫女,我娶如何?说真的,不如给我做一房外室。”
“外室?这倒是好,就是父亲一时转不过弯来,安置在外面也是无妨的。”蕊瑶会心一笑,她这三哥,什么样的女子都想揽在怀里,“那我就找机会和皇上、皇后说说,皇上盼着我们和皇后相处和乐,那时他必定感叹咱们能体贴圣心,三哥的差事也许就有更好的着落了。”
“说的是,说的是啊。”韩靖烈大笑,寻思着该如何安置,“我回去就置座新宅子,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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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日头正烈,蕊仪的步辇上撑了花帐,多少能抵挡一些。她轻声催促了几声,几个内监行得更快了。经过贞观殿时,远远地瞧见李嗣源从书房里出来,朝这边走来。
“停。”蕊仪轻道,由鱼凤扶着下了步辇。这儿离贞观殿近,又是迎面碰上的,不说几句话反倒显得心中有事。
鱼凤望了李嗣源一眼,轻声提醒道,“近来易州、定州粮草吃紧,皇上和太尉大人议事,想必是为了此事。”
鱼凤想必是得了魏崇城的信,蕊仪点点头,也轻声叮嘱她,“与宫外的书信往来需时时在意,不能落了把柄。”
“奴婢明白。”鱼凤退后了几步,留在步辇处和另几个宫女说话,不时地看向他们。
“贵妃娘娘万福。”李嗣源施礼道,脸上勉强有些笑意,“近日宫中不太平,娘娘自当小心。”
“劳大人关心了。”蕊仪笑了笑,与他向旁移了几步,“夫人近日没有进宫,不知是不是都说通了?”
“他成日里跟我手下的那些夫人一起赏玩,我总放心一些。”李嗣源看着她,好像又清减了一些,他想握一下那柔荑,却已是咫尺天涯,不能如此了。他目中流露伤感之色,踌躇着开口,“早晚娘娘都会知道,不如眼下就说了。我恐怕要去易州和代州走一趟,亲自押运粮草过去。”
“粮草该是上一年就备足了的,怎么上一年没人说短了,这会儿就要饿死人了?难道契丹兵又来犯了?”蕊仪蹙眉,天下不太平,她身边的人也就不太平。
“契丹夜袭,放火烧了五十几仓粮草,本来已从附近的州县调粮去救。可是……”李嗣源有难言之隐,不过想到别的,也不得不说,“你可知皇上让冯地虎带了三十名精锐,建了一支密队,只受皇上一人号令,除去那些不便从明面上除去的人?”
“什么?”蕊仪失笑,李存勖这些日几乎夜夜宿在丽春台,她竟一点风声都没察觉到。
(大家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