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微凉,踩上去带着些许的湿意。一丝簿云笼住明月,象是蒙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宁静中带着些许诡异的味道。
怀恩的手轻捂胸口,忐忑地寻着萧声。
萧声幽远,在莲池上空起起落落,婉转飘荡,像这月色一般清柔如水,撩人心底暇思无限。
月光下、莲池边,身着一袭月白丝柔锦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吟萧。
怀恩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不在移步。
如墨的长发金冠束起,垂在背后的发丝轻轻随风舞动…
月光、莲池、萧声、轻舞的发丝
如梦、如画。任谁见此景象也不忍打扰。
君天凌听到停在他背后的脚步声,薄唇轻抿,嘴角微微扬起,眼底泛起笑意。
他星眸微阖,任夜风吹起他的发丝,时而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拂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边。挺直的鼻子,如莹雪般衬着幽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忽闪着明亮的光芒。
一曲终了。
他负手持萧,慢慢转过身来,披着月色清辉,如仙子般对发呆地怀恩轻柔一笑,如玉温泽,风吹起他的衣袍,翩若惊鸿。
怀恩的心猛然一跳,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没想到会在他的身上竟如此贴切。
她迅速地理了一下心情,俯首道:“奴婢拜见四皇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迟迟未让她起身。
怀恩这个动作有些支撑不住时,他才淡淡开口道:“这里没有奴婢,也没有四皇子。你,起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谢……”
他哼出浓浓地鼻音:“嗯?”
“奴婢不敢。”
“我准你了,有何不敢!”他起了一丝簿怒,顿了一下,缓了语气道:“私下里,若无人时我叫你怀恩,你叫我偕之,可好?”
“鞋子,鞋子?”怀恩忍住笑,轻哼。
“是偕之,我的字。喏,是这两个字。”他纵容着她的调皮,持起她的小手,在掌心上写着。
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掌心,她的脸骤然一热,这是怎么了?她恼自己。
静下心神,目光沿着他手指划过的痕迹,哦,是偕之。
她点头。
他见她了然,这才舒展眉心。
“怀恩。”他轻声道。
“嗯?”
“无事,就是想叫你的名字。”他眸光熠熠,带着一丝期盼。
她会意,心中惶恐。
结巴道:“偕,偕之。”
“怀恩?”他又道。
“嗯,偕之。”睫毛轻抖,呢喃着。
他起了兴致,“怀恩。”
“偕之。”
反复几次,直到彼此的语气中带着坚定,方才相视而笑。
少顷,他敛了笑意,问道:“怀恩,你可知那日我为何谎称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吗?”。
怀恩望向天凌已恢复清冷的俊脸,觉得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眸中暗藏的锐利,还真有些叫人吃不消。
她尽力使自己和他对视的目光保持着沉静,思量一下,幽幽说道:“为的是更好的活下去。”
他的眸光一闪,点头赞道:“你果真没让我失望。”
怀恩听他语气,不喜反忧,隐约有了担心,自己何时与他相知,他亦知自己多少?
他好似看透她的隐忧,朗声道:“七岁进宫,因分殿试成绩出众,被分到文渊阁。曾与现任太傅吴思德苦学三年。呵呵,怕是这阁内的书籍你已看了去大半吧。”
怀恩眼波一抬,随即隐去眼底的一丝诧异,盈盈注视面前人:“四皇子,您知道得可真不少。”
“怎么恼了?连名字也不叫了?”他并不介意她的嘲讽。
自那日夜里,她做了一只天灯送给他时。他暗中便叫人查了她的身份。
没想到这个大胆、倔强的丫头,竟是一个孤女。
想到自己虽贵为皇子,但身世与这孤女无太大区别,便对她起了怜意。
直到后来,她救了他。
她便在他的心中有了位置,烙下了一个印,自视她与别个不同。
他见她不语,轻叹了一口气。
自小没有母妃的庇护,也无朝中势力的扶持。他虽十三少年,心思却已老成。虽说,父皇对他赞赏有加。可这种赞赏,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好处,而且还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他清楚,如果想要活下去。必须隐匿身上的光芒。
怀恩对这位四皇子,心存着几分钦佩,小小年纪就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心机如此之深,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沉默下来。
“怀恩,我打算出宫修习武功。”君天凌先开了口。
“皇上同意了吗?”。修习武功,是件苦事。他一个养尊处忧的皇子能吃得消吗?怀恩有些为他担心。
“我还没同父皇说,先来问问你。”他审视着她脸,期盼从中找到答案。
“这这种大事,还是要由你自己决定。”怀恩别过头,言词闪烁。
他向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他的脸,“怀恩,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重要吗?”。她反问。
“至少我在乎。”他坚持。
她拂开他的手,走出几步,停下。
月光照在她皎好的脸庞,那双慧黠的眼睛轻闪,朱唇轻启:“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静心反思,勤俭淡泊。”他点头,她引《诫子书》的话来告诫他。
她好似下了决心般毅然转身,对上他的眼睛,吐出几个字:“人生攻守,贵乎奋斗。”
他闻言,身子一震,喃喃重复道:“人生攻守,贵乎奋斗。”在变局中安身立命,在逆境中找到力量。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自己的心态与意志。
他的手紧握成拳,心下已有了计较。
怀恩见状,忽尔笑道:“可是想好了?”
“嗯。这个给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
她不解:“什么?”
“折一只纸鹤给我吧。”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咬了咬下唇,接过纸,默默将它折成一只纸鹤。
“折好了,不过,纸鹤不该用白纸折。”怀恩提醒他。
“嗯,”他将纸鹤小心揣在怀中,接着,迟疑地问道:“若我走了,你可愿为我折纸鹤?”
怀恩闻言大窘,涨红了脸,“天色已晚,你也该回了。”
不等他说话,便匆匆对他略施一礼,跑了出去。
留下他在原地怔怔地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