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凌脸色微敛,自己的话三番五次被太皇太后打断。细想想,似乎她经常这样……她贵为太皇太后,自登基以来对自己还算赏识。也时常以长辈的身份对他嘘寒问暖。他亦对她恭敬孝顺。可今日,如她这般一搅,却打乱了他的整个计划。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地横了一眼那个引头儿的嫒妃。她被皇上的目光瞪视得心中一紧,他似乎有些不悦,又瞥向安阳王,几乎与皇上的表情同出一辙。难道,她想错了?……她不禁将目光投落在怀恩的身上,想在她那里找出答案。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怀恩可以感受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质疑、有探寻、有嫉妒……
她对着殿上地位尊贵的天家,福了福身,态度不卑不亢,微微一笑道:“奴婢七岁进宫,蒙太上皇的怜惜,略读了几年的书。若论学识,只敢说是粗通,奴婢当不起才华之名。若论音律,自是比不得皇上的萧,皇后的筝,安阳王的笛。若论舞技,更比不得宁妃的剑舞,翩若惊鸿,刚柔相济。”她的声音有如山间叮咚的泉水般悦耳,响彻大殿。
皇后的眸光轻闪,好一个怀恩,言语得体,谦逊有礼,更将上位者吹捧了一番,博得个好彩头。
君天凌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嘴角微微上扬。君天恒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怀恩,他甚至比她还要紧张,紧紧地握住酒杯,指节发白。他想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意图,可他却无法猜得透。
太皇太后也不知怀恩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来,略一侧头,刘书云立即上前一步,在她的耳畔低语几句。她听后点点头,迟疑道:“那…哀家再看看。”
“不过,既然太皇太后下了御旨,奴婢不敢不从。”她莞尔一笑,有些俏皮道:“奴婢就献丑了。”
本以为怀恩那番话是想推月兑,不想她的话锋一转,应承下来。太皇太后脸色微霁,众人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奴婢曾在年幼时,听得一个小故事。故事很短,是这样的……”怀恩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曾经有一个人,他梦见自己见到了天神。
“你有话要问我吗?”。天神问道。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他说。
天神露出微笑来……
“我有永恒的时间,你想要问我什么问题?”
“人们做出的哪些事情最令你惊讶?”
天神回答:
“他们觉得幼年很无趣,急着让自己长大,然后又想回到幼年。”
“他们为了赚取钱财而失去健康,然后又花费很多的钱财要将健康找回。”
“他们担心未来,却忘了现在。因此既不是活在现在,也不是活在未来。”
“他们活得好像永远不会死,却死得好像从未曾活过一样。”
天神握住了他的手,他们静坐了片刻。
然后他又问:
“如你为人父母,那你希望子孙明白哪些人生的道理?”
天神微笑着回答:
“明白不可能强迫人来爱他们,只能让自己被爱。”
“明白跟别人比较是愚蠢的行为。”
“明白富人不是拥有最多的人,而是需要最少的人。”
“明白揭开心爱之人的创伤只需要几秒钟,却要花很多年才能痊愈。”
“明白宽恕是需要练习才能学会。”
“明白有些人很爱他们,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
“明白两个人看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看法。”
“明白光被别人饶恕还不够,自己也必须饶恕自己。”
“并且明白我就在这里,直到永远””
大殿之内似乎比刚才更为寂静,呼吸可闻。怀恩知道自己所讲的这个故事放在这个时代里来说,是多么惊世骇俗。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讲了,因为她想讲给他听。
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里。读书、受教育、有见识实则世家女子的象征。众人看怀恩的眼神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从对一个奴才身份的不屑到逐渐浮现出的善意。一个宫婢能讲出这样的故事,是值得尊敬的。
这样就好,怀恩想到。不可能再将那些“男女平等”之类的话说出来刺激古人了。后果会很严重
怀恩默立在殿中央,半晌不见天家言语,便抬起头,正对上君天凌赞许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是大大的一暖。她跪在地上,施了一大礼后,退回到太皇太后身边。
刘书云对她宽慰地一笑,她知道自己过关了。
媛妃心中慌乱,因着怀恩的故事中的深意,更因着此刻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神色。她们都黯然不语,看不出喜怒。引出这档子事的是自己,到了最后,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要如何挽救才好?
“哈哈哈刚才宫女怀恩说本王的笛声好,不如,本王今日也献献丑,吹奏一曲。不知太皇太后,皇太后意下如何?”君天恒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们的若有所思,让他心中忐忑不安,生怕怀恩的故事惹得其中任何一位不痛快。于是,他便想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见安阳王相问,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最先恢复了常态,呵呵笑道:“就你最猴儿急。吹吧,若吹得不好,哀家可要罚你。”
君天凌岂有不知安阳王的心思,亦附合道:“六弟笛声虽好,却比不过陵旭王。今日我们姑且听他吹得一曲,看看是否有长进?”
君天倚见皇上提到他的名字,说他的笛声好过安阳王,便谦逊地俯了俯身,淡淡一笑。
一缕清越的笛声悠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已见安阳王立在殿中,执一短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宫中的舞姬翩然而出,漫天广袖翻转,衣袂如风轻扬。那笛声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更加悠长舒缓……
众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到大殿中央,无不为安阳王的笛声所倾。怀恩悄眼看向太皇太后,见她亦听得兴致浓浓不见了刚才的深沉,遂才安心。
媛妃愁眉深锁,眸中莹莹含光,大有不胜之态。而皇后的端庄依旧,只是眼中那呆滞的目光,泄漏了她的神思已不在大殿之上,不知飘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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