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跪在床榻前,诊着他的脉。他的脸色白而发青,嘴唇发紫,脉息紊乱。她心中一惊,正要去翻看一下他的眼睛是否充血。这时,去而复返的胡太医走了进来。
“太医,结果是什么?”怀恩放下手,回头问道。
“皇上怕是中了毒。”胡太医面色沉沉。
这样的结果与她想的完全一致。
“知道是什么毒吗?可有解?”
胡太医沉吟了片刻,“症状不是很明显,我等需再去查阅一下医书。”
中毒。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皇上下毒?面对难以置信的事实,怀恩欲哭无泪。
“皇后驾到!”内侍高唱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厉声问道。
见两人都低下了头,便转身走到床榻前,“皇上,皇上!”
皇帝毫无知觉。
“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寻解药。要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本宫要你们陪葬。”一向温文端庄的皇后立刻变了脸色。
“福顺,传本宫旨意。媛妃即日起禁足,由御林军严加看管。”
胡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退了下去。
福顺领旨后,向怀恩递了眼色,两人一同退下。
“你要小心。”福顺丢下这句话,忙去传旨。
怀恩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想到了那只铁匣,现在回春意居是不可能的。谁能大庭广众之下擅离职守,除非她不要命了。
她的目光在养心殿外搜寻,刘书云不知去了哪里必须找个可靠的人才行。突然她看到了忠旺。
她见众人都在焦急地守在殿门口,便暗自拉了忠旺走到一旁。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忠旺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衣袖被人轻扯了一下,“怀恩。”刘书云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
“姐姐,刚才你去了哪里?皇上不太好。”怀恩将她拉过一旁,低声道。
“怎么?”
“应该是中了毒。这种毒应该是很少见的,我记得医书上并没有记载。”
“什么?怎么会这样?”刘书云的手轻轻地发抖。
怀恩握住她的手,“先别担心,看到展翔了吗?他与皇上是同门师兄弟,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刚才就是去找展护卫了,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刘书云的眼泪落了下来。
养心殿门前一阵骚动。禁卫军将养心殿团团围住。皇后走了出来,冷冷道:“来人啊,凡是与皇上有过接触的奴才一律给本宫抓进宗人府严加审问。”
“是!”禁卫军齐声道。
一时间,养心殿的所有奴才都被绑了手臂,男女分别排开。共数十人。
怀恩与刘书云做为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奴才被单独绑在一起。马上就要离开养心殿了,不知忠旺拿到东西了没有。
远远的,怀恩回头瞥见了一脸急色的忠旺。
目光相碰后,却见忠旺摇了摇头。
怀恩心下大惊。如此重要的东西若是不见了,后果不堪设想。在她离开之后,谁进入了她的房间呢?
忠旺还要上前说话,被禁卫军挡在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焦心不已。
宗人府大牢。
怀恩与刘书云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入牢房。宽厚的圆木栅栏结结实实地围着,地上铺满的稻草。据说,这还是因为她们两人的身份给的特殊照顾。一只老鼠穿街而过,吓得刘书云叫了一声,瑟缩到墙角,不意又碰到蟑螂。颤颤巍巍地靠到怀恩身边。
“怀恩,你怕吗?”。
“我们又没有害皇上,姐姐不用担心。”怀恩安慰道,“对了,你看到福顺了吗?”。
刘书云想了想,“当时慌乱,还真没注意他。”
怀恩有些无力的滑坐在地上,这些事情都发生地那么突然,连让她好好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不行,现在绝不是慌乱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想想,究竟哪个地方出现了纰漏。
就在皇上带她出宫私访之前,他的身体还是好的。虽疲惫却不嗜睡。如果说疲惫是先兆的话,那么到现在才发作,可以得知,这是慢性毒药。从疲惫到昏迷用了一个月之久。
而跟在皇帝身边最长的莫过于自己与刘书云,还有福顺、展护卫及许总管。究竟是哪一个呢?而最糟糕的便是丢了铁匣里的东西。忠旺绝不可能骗她,那么是谁进了她的房间偷走了那个东西?
怀恩抚了抚额头,这些问题真让她头痛不已。
她怅然良久。
牢房的小窗外明净的天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照在一个永远阴暗的角落之上,怎么也照不亮。
她虽然情绪失落,却也极力镇静,她不想让身边的刘书云也这般愁苦。便道:“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在训育司差点受罚的事情。姐姐的胆子真大,为了见祥瑞什么风险都不怕。若不是那晚翠莲拉着我去偷看,也不会让她弄丢了鞋子。呵呵说起来,我们几个人,还是翠莲更顺风顺水一些。”
年少时的回忆感染了她的心绪,她怔一怔,心中愁苦,却不肯在脸上流露半分,“嗯,是啊。想来我们几个,也唯有翠莲的命是好的。”
看着刘书云淡淡的回答,怀恩又问道:“姐姐,我其实一直都想问,翠莲说她的舅舅在宫里当职。也不知是哪一位?”
“我以为你与翠莲很要好的。”刘书云有些愕然道。
怀恩挑了挑眉,“我们还好啊。”
“她舅舅是高仕高公公啊!”刘书云无奈道。
怀恩垂首片刻,终究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哗啦哗啦,一阵铁链的声音。两人一同隔着栅栏向外看。只见有三五个养心殿的婢女被侍卫推了出去。
怀恩心头一秫,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只怕难有命活着出去了。
刘书云早已瘫倒在地,怔怔发呆。半晌,才道:“若是抓,也应该御膳房也包括在内,怎么不见有人进牢?”
怀恩转头道:“皇上的膳食之前,都会由人验试的。如果是御膳房的事情,那验试的人也应该昏迷才对。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见,此事与御膳房没有关系。”
这时,牢门被打了开来,刘书云紧靠了怀恩,瑟瑟发抖。怀恩亦低下头,搂住她在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自身后扶起怀恩,她勉强镇定下来,哽咽道:“请问,是来审我还是书云的?”
却是温和如暖阳的声音,“怀恩,是我。”
是男子的声音,那样熟悉。她陡然一惊,立刻抬头去看,逆光的牢房里,窗外初春晴灿的阳光为他拂下了一生锦色辉煌。他颀长的身躯因她的仰望而格外高大。他的掌心那样温暖,那种暖意一点点透过他的皮肤传到她的身上,叫她安定下来。
怀恩几乎没有片刻的思量,随着自己的意愿月兑口道:“三王爷。”
他的回应里有着深深地叹息,“是我。”
他扶起她,她清晰地看清他。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有如玉石般的清澈和温和。清明简净的脸庞上多了几许风尘仆仆的坚毅。而他一袭简约白衫,妥帖着修长的身姿,带着杜若淡淡洁净的清香,分毫不染世俗尘埃。她有一刹那的恍惚,来牢里看望她的,不是六王竟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三王爷。
他柔和道:“你还好吗?”。
一向自认坚强的她,此时竟掩面,摇头,“王爷,何时知道的消息?”“两个时辰前。”,他缓一缓道,简短地道:“皇兄召我进殿说有事要议,待我前去时,发现养心殿的伺候的奴才都换了。见你不在,便去找福顺,竟也没见着。后来,许总管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
他环顾四周,见只有刘书云在内,轻声道:“此处说话可方便?”
她点头,“书云与我情同姐妹,王爷有话,但说无妨。”
刘书云不经意地,又颤抖了一下。怀恩皱了皱眉,看来她受惊不浅。便引了三王走到角落里,他低声道:“太医都说皇上是中了毒。怕是你们都月兑不了干系了。这下毒之人一定要先抓到才好。”
怀恩道:“眼下还是先救皇上吧。皇上醒来,有些事情才好解决。”
三王看了一眼瑟缩地刘书云,叹道:“好,那我先出宫找找名医,若是能解得了毒,便是最好的。只是,我很担心你。这里是宗人府,我既便有心保你出去,也是不易的。”
怀恩摇摇头,“这时我出去,反倒让人疑心我。还是有劳三王寻医救皇上吧。”
牢房重地自是不能多待,三王又叮嘱她几句,方才离去。
算算时间,此时,六王也应该得了信。不知道他会不会找得到解药。按三王的话,福顺没在养心殿,难道,他也被抓进宗人府了吗?
哗啦哗啦,又是一阵铁链声,但这时又多了几分哭声与申吟。怀恩扑到栅栏前探头看了看,原是刚才出去的养心殿的奴才奴才都受了刑。满嘴满脸都是血,有一个奴婢竟是被拖着回来的,怀恩仔细辩了辩,发现是那个叫菊儿的丫头。
侍卫将她们重新锁好,并未停下脚步,直冲着她这边过来。吓得怀恩倒退了几步,坐到刘书云身边。
牢门被打了开来,侍卫看了看两人,问道:“哪个是瑶华姑姑?”
怀恩抖着嘴唇没敢出声,侍卫不耐烦,“快点起来。”
她打了一个冷颤,想起身,手被刘书云紧紧握住。深吸了一口气,挣月兑了刘书云的手,站了起来。侍卫的大掌一伸,扯住了她的衣衫,只觉眼前微微一晃,脚步便踉跄了。
“怀恩!怀恩啊!”刘书云在被怀恩带出牢房的那一刹那,才幡然惊醒,失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