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冰儿撇下小蝶,独自一人朝着江流逃跑的方向急急追了去,繁华的长安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街市两侧尽是热闹喧嚣的摊贩,江流人小身手麻利,如一只小皮猴在人群间钻来钻去,眨眼功夫便消失在妍冰儿视线中。
转眼间,已至傍晚时分,太阳已缓缓沉下了山,大片的火烧云染红了长安城的一方天空。
长安城郊,护城河的水缓缓而流。一袭褴褛的小小身影正涉足在齐膝深的河水中,滑腻的水草缠住了他的脚后跟,江流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小海龟,正缓缓放回水中。
细细的波涛打湿了他的衣衫,江流的视线却紧紧追随着那只懒洋洋的小乌龟,小手轻轻招了招,稚女敕的童音响起:“小乌龟,快快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不要再出来闯祸了,要不然,你母亲亲会着急的”
看着那小乌龟缓缓消失在波涛中,江流脏兮兮的小脸终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转身心满意足的上岸,却发现岸边的浅滩里,搁浅了一条红色的鲤鱼,拍打的红色鱼尾泛着淡淡的金光,正在使劲的扑腾。
江流好奇的捧起那金色鲤鱼,放在眼前细细打量,却见那鲤鱼的背上出现了一道豁口,正流着血。
江流轻叹了口气,小手轻轻模着那鲤鱼的脊背,看着那鲤鱼的眼睛,也不管那鲤鱼听不听得懂,兀自说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唉,你真是个小可怜。你的伤有些重,这样回水里,血腥味会引来河蟹和黑鱼,那样你就有麻烦啦不如先跟我回家,等养好了伤,就送你回水里,好吗?”。
奇怪的是,那金色鲤鱼像能听懂江流的话般,竟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江流吃了一惊,定睛再看时,却又没有。江流有些惊诧,喃喃自语道:“庙上的师父告诉过江流,鱼蛇眨眼都是不寻常的,小鲤鱼,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把你的这个秘密说给别人”言毕,江流不再耽搁,小心翼翼将金色鲤鱼揣进怀中,一路小跑着往家的方向赶去。
江流被左邻右舍嫌恶,早就被撵了出来,现在的家,是他临时找的一个栖居的地方。距离这河边约莫几里路的一处破庙,便是江流口中的家了。
因为找不到可以盛水的瓦罐器皿,江流便将自己日常生饭用的那口旧锅洗了干净,再装满清水,方才将捡回来的金色鲤鱼放了进去。
是夜,破庙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破败的窗门射了进来,光线远远盖过了简陋案台上那跳跃不定的荧荧小豆油灯火。外面飘进纷乱的虫鸣声,破庙内蚊虫嗡嗡作响,江流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处一堆干草间,呼吸均匀,睡得正酣,蚊虫在他的身上叮咬竟全然不知。
灶台上的那口旧锅里,汩汩冒着水泡,一尾脊背泛着淡淡金光的鲤鱼在水中翻腾不休。
第二天,江流天才刚刚发亮,便起了身,第一件事就是来到锅边看望那尾金色的鲤鱼,跟它说着话,说着昨夜他梦中又见到了逝去的爹娘。
小鲤鱼似是能听懂江流的话般,昂着头好奇的看着一脸兴奋的他,不时轻轻摆了摆那金色的尾巴。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门了。小鱼啊,你乖乖在家里待着哦,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吗?”。江流对着那金色鲤鱼叮嘱了一通,这才带上破庙的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没有了江流的破庙,显得寂静无声。听着江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灶台上的那口旧锅内,又开始了不安分。
清水的翻腾愈演愈烈,连带着整口锅都开始了剧烈的晃动。随着一声哗啦搅水的声响,飞溅的水花洒了满满一灶台。一道白光从锅内跃出,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却是一袭白衣正挥舞水袖的妍冰儿。
妍冰儿稳住了身形,视线扫了眼眼前这惨败不堪的破庙,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目光细细在破庙的各个角落搜寻,始终没有发现那玉镯的踪影。妍冰儿猜测江流必定是将那镯子藏在身上,又或者,他已经将那镯子变卖挥霍了。
然,后者这个构想,妍冰儿却始终不愿相信江流会是这样的小孩。毕竟,她亲眼目睹了他将小鱼还有小海龟送回了水中,然后又将她捡了回来好生养着,对小动物有这样爱心的江流,应该不是那样坏到骨子里的小孩。
妍冰儿百无聊赖之际,很想略施法术将江流的住所粉饰一新,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许会吓到江流,于是便只能作罢。
夏天的时候,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晴好的天,转眼间便涌上了黑云,大风肆虐,好不凉爽痛快江流藏身的这间破庙,屋顶有几处大大的漏洞,妍冰儿倒也潇洒,一个转身飞上那破了个大洞的屋顶,坐在屋顶一手甩着袖子一手望着头顶滚墨的天空,想着猴王这会在天宫做什么
突然,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风声传了过来,妍冰儿远远望去,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破庙这边仓促奔了来。妍冰儿忙地一个闪身,化作一条金色鲤鱼重新躲回那口旧锅,糟糕,她先前出来的时候动静太大,锅内的水被她掀翻了大半,这会躲在里面,那水只能勉强淹到脊背,好不自在。
就在这时,破庙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同一时间,大雨哗哗从天而降,如万道利刃穿过灶台上方那豁口直直砸向妍冰儿的身,妍冰儿睁着一双翻白的鱼眼,口中吐着泡泡,没精打采的在里面焦躁的摆来摆去。
江流踉跄着冲到那口锅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勉强可以称作伞的东西,遮在了金色鲤鱼的身上,妍冰儿惊讶的抬着头,却看见江流汗水混着雨水的小脸,那一丝歉疚后的庆幸之笑
江流果真没有食言,从市集回来带给了妍冰儿精美的余粮,然,妍冰儿吃在口中却味同嚼蜡,心下对江流生出了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怨愤,看来,江流果真将抢来的镯子变卖了银子
妍冰儿决计待大雨停歇便离开这破庙,倘若龙母那边怪罪下来,她再另寻他法应付便是。
江流喂完了鲤鱼,便躺回了墙角那堆草里,掏出一个饭团,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倾向,夹杂了电闪雷鸣,破庙内,也早已狼藉一片,江流却在这片狼藉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妍冰儿瞧着江流似乎已睡熟,不再犹豫,忙地从水中一跃而起……
她挽着白色的拖地烟纱,蹑手蹑脚的朝着墙角处睡觉的江流走了去,水袖轻挥,赶走了那些正吸他血的蚊虫。
妍冰儿在江流的面前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细细的瞅着江流灰头土脸的面容,皱巴巴的小鼻子上还粘着一粒饭,妍冰儿不由得轻笑了笑。
如果她没记错,江流最吸引她的,是那双幽深无底的黑眸,仿若经了泉水洗涤的墨玉般,清澈洞明。
妍冰儿手指轻挥,拂尽了他面上的尘土,说实在的,这孩子的真正面容她还真未见仔细。这会除尽了灰尘,当他的五官清晰的呈现在妍冰儿的面前时,妍冰儿不由得吃了一惊
金蝉子?
江流的五官跟那金蝉子竟有九分的相似,欠缺的那一分,应该便是气质。金蝉子饱受佛经教化,举手投足间皆温文儒雅,透着大智慧的光芒。而江流,却是一介小小孤儿,尽管对小动物存有爱心,然,终究还是流淌着一种野性。
妍冰儿取出一些钱财,放在江流的身边,轻叹了口气,起身朝着破庙的门口处走了去。望着门外厚重的雨帘,妍冰儿扬手一挥,手心多出了一把油纸伞。
出破庙座落在长安城郊外的一片小林子里,妍冰儿尚未走出几步,空间荷包中的那把紫金宝剑便传出异象。妍冰儿微微放缓脚下步伐,并未回首查看,只是凝神感应身后异象。
突然,一窜闪烁金光穿透了暴雨朝着妍冰儿疾驰而来,强大的气息让妍冰儿不敢小觑。她一个闪身避过,手中油纸伞却被那金光击中,啪一声掉在了泥水中。
“妖孽,哪里逃”一声顿喝破空而来,妍冰儿诧然转身,却见暴雨中一道红光从天而至,却是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手中执着一根金光闪闪的法杖。
老和尚的胸口挂着一串金光闪闪的佛珠,也是之前偷袭妍冰儿的那物。妍冰儿一甩水袖,从容而立,视线落在老和尚那倒竖的浓眉和怒瞪的双眼上,妍冰儿冷然一笑,清声问道:“敢问这位高僧如何称呼?”
老和尚狠狠啐了一口,‘喤铛’一声,手中法杖重重遁地,只唾骂道:“老衲法号法明,乃金山寺长老。你这妖孽竟化作人形混迹人群为非作歹,今日,老衲定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