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嫣拉着气哼哼的绿袖一路走回云水坊才松开手,好笑的看着她满脸不愤的噘着嘴的样子。
“怎么?还在生气呢?”商离嫣伸出一根食指戳戳她的额头。
“为什么不?明明是咱们先看中那匹料子的,凭什么要咱们让给她,白牡丹就了不起吗?”。绿袖不满的将双手叉在胸前。小脑袋扭到一边不肯看商离嫣。
“好!那我问你,你荷包里还有多少钱?够买那匹布吗?”。商离嫣没辙的翻翻白眼。真受不了这个丫头的一根筋!
“是------是不怎么够,可是,咱们还可以讲价的啊!哪有人不讲价就买东西的啊!”绿袖嘀咕着不肯认输,不过小脑袋已经低了下来,没有了开始的气势。
“我看不是不怎么够,是根本就不够吧!”商离嫣哭笑不得的看着绿袖别扭的样子,绿袖都是为了她好,这她知道,只是她不能理解商离嫣所要的。
“象刚才那种状况,我们根本不可能讲下价来,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更何况,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你不觉得刚才那个白牡丹看到我们真的收下钱时的样子很逗趣吗?”。商离嫣好脾气的劝着绿袖,不过,一想起白牡丹的样子,还真的是让人觉得蛮搞笑的,嘴巴张得可以吞得下鸡蛋,那可是一点所谓的气质都没有了!估计她是没想到这两个姑娘真会厚脸皮的拿走她的银子吧!
“噗哧!”绿袖想到出门时白牡丹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是,何必争那些闲气,就凭姑娘的样貌,十个白牡丹也比不过!算了,只当是打发个丫头了!
“对了,那银子你可收好了,这可是咱的私房钱,将来备不住有用到的时候,可不能让人知道!”商离嫣好象想起什么来一样,叮嘱绿袖。
“姑娘,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我哪有什么要用到的,再说,这还是姑娘你挣的呢!”一说到挣的,绿袖就又忍不住了,“咯咯”笑着将荷包里的银子掏出来塞到商离嫣手里。
“也好,我找个妥当的地方把它藏好,说不定会有用得着的时候。”商离嫣随手将银子放在怀里,和绿袖相跟着进了月洞门,一路打趣说笑着回了自个儿的小院子。
云水坊的前院里,沈落云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独院里发愁。
眼看着花魁赛就要开始报名了,可自己的坊里却还没确定下来最后的名单。如玉已经是打定主意要从良了,能撑到年底已经是极限,花魁赛她决计不再参加了,如意虽然歌舞都不错,但却不是上佳之选,与如玉更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坊里虽然还有一些姑娘也会参选,但是,不论歌舞,还是样貌都不足以挑大梁,而今年,牡丹阁的白牡丹却是年方二九,正是好年华。
去年,牡丹阁就为了今年一举夺魁,硬是压了白牡丹一届,以避如玉的锋芒,今年她们必定是全力以赴,而白牡丹现在洛阳的艳名也隐隐的有盖过了如玉之势,这可怎生是好?
沈落云默默的将头上随意侧挽的髻拆下来,就要准备晚上的生意了,还是得梳洗打扮一番才行,虽说她是嬷嬷,但是也是整个云水坊的一个脸面,即使心再累不装扮也不行啊!
“碧桃!”沈落云扬声叫了一声身边侍候的大丫头。
“云姐,陆师傅来了。”碧桃挑开帘子走进屋内,一边回着话。
“哦?是吗?请陆师傅到一旁的偏厅奉茶,我马上就来。”沈落云将头上的花钗拿下来,放在妆台上,随手挑了一件衫子披在身上,陆云谦与她也是旧相识了,倒是不用特别拘礼。
碧桃将陆云谦让进偏厅里,示意站着侍候的小丫头送茶水上来。
“本该妾身去拜访先生,倒累得先生反来寻,落云真是失礼。”沈落云从偏门转进厅里,柔声的与陆云谦打着招呼,一边在主位坐下。
“哪里的话,我本来早该来与你说兰馨的事,却一直拖到今日才来,是我的不是才对。”陆云谦微低着头,欠了欠身,似乎有些不敢直视沈落云的样子。
“先生一直低着头,是落云衣衫不整让先生拘束了吧?也是落云的不对,只是眼看要开门迎客了,落云却还是鬓发未梳,忙乱间衣衫不整的来见先生,还请先生不要拘束才好。”沈落云落落大方的致着谦,倒说的陆云谦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得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沈落云。
沈落云一身白棉内衫,外面也只是披了一件襦服小衫,领口微敞,胸前那白女敕柔滑的肌肤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格外细女敕,薄透的白棉质地,让人一眼之间似乎就能觑见内里的玄虚,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正是这若隐若现的风情,格外的惹人遐思,满头青丝披垂,乌压压的,衬着未着脂粉的素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陆云谦一时间不由看的痴了,浑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不知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落云呢?”沈落云将陆云谦的傻样子看在眼里,心中微喜,嘴中却提醒他道。
“哦------是这样,我教兰馨也教了有一月余了,可是恕在下直言,恐怕她真不是这块料!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与琴倒是颇为有缘,反而是个可造之材,不知沈姑娘做何打算?”陆云谦也实在是被商离嫣的那个榆木脑袋给逼得没辙了,每次看到她就头痛。
“是么?”虽然沈落云只是在开课时将陆云谦带过去了一下,但并不表明这教学情况她就一无所知,这一个月来,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耳边吹着风,说兰馨的不是,说她朽木不可雕,可是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姑娘在扮猪吃虎!
“确是如此,而且,依在下看来,她确实不似作伪,只能是望琴兴叹啊!”陆云谦苦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对于这样的一个徒弟,他也只能苦笑。
“既然陆先生如此说,这样吧,眼见花魁赛报名在即,我坊里的事情也有些繁杂,陆先生明日就先停一日,暂不教导兰馨。我明日将坊里学艺的小丫头们聚拢来,由先生亲自挑选,看看有哪些是可造之材,这样也可免了先生教的辛苦,至于兰馨,我另作安排吧!”沈落云思忖半晌道。
看来这个兰馨,还真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啊!以她多年的观人经验,这个女子绝对不简单,自己每次见到她时,虽说她只是素面朝天,可她身上却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似乎她总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好象所有的人和事于她而言都隔了一层透明的膜,她自在这层膜里看着外面的人嘻笑怒骂,却丝毫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影响,她就只是看着,却没有加入进来,好象她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随时会离开似的。
这种独特的冷清气质,在她一人时总是分外明显,在她刚进这里两个月时,沈落云曾经偷偷的去看过她几次,每次总见她独自一人在窗下看着书册,专注却又疏离,象在防备着什么,又象在期待着什么,这种矛盾的气质,让她的光芒总是那么独特的散发出来,让明眼人一看就无法忽略。
同样的气质,沈落云从未在任何一个青楼女子身上看到过,这让她更加有信心,如果精心培养,兰馨绝对会成为洛阳最让人迷醉的花魁!这样一个谜样的女子绝对会引发所有男人的好奇心!
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灵慧,如此丰富,怎会是一个不通琴韵之人?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吧!
暗自打定主意,沈落云决定晚上忙过之后叫兰馨进房来亲自面谈,和聪明人说话就要有和聪明人说话的方式。
“花魁赛报名,眼看着就要开始了,不知坊主准备的如何了?”陆云谦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沈落云。
“不好办呢!落云正为此事犯愁呢!”沈落云拢拢肩上快要滑落的小衫,半皱着眉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云谦的目光贪恋的在她身上滑过,心中怜惜着这个从小被送进坊里吃苦受累的姑娘。
“眼看着下个月花魁赛的报名就要开始了,坊里的姑娘总是最早将名册交上去的,就连宫中教坊司也来问过了,我们云水坊虽说是官家坊,但是,这两年天下承平,百姓安居,朝中平静,哪有什么好的人选进坊,反而是私家妓多有别的来路!好人家女儿,谁愿意到教坊里来,进来的限于条件,大多都入不得眼,平常的事倒是可以支应,象这等大的赛事,又哪里有挑大梁的人?如玉本不是官妓,如今又要从良了,坊里如今,已是青黄不接时候,如果今年让牡丹阁夺了头名,以后云水坊的日子该不好过了!”沈落云长叹口气,如果云水坊真的在自己的手中衰败下去,可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师傅啊!
陆云谦眼见她心中忧愁,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不由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恹恹告辞。
沈落云送了他出门,回房坐下,对着镜子慢慢理着头发,碧桃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在她身后,拿了把齿梳细细的梳着那一头乌发,将满头青丝挽了个精致的髻。
“碧桃,你去跟兰馨说一声,叫她戌时过来我房里,有事与她说。”云水坊才是最重要的啊!沈落云看着镜里艳若桃李的脸,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看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