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和绿袖匆匆下楼,在回廊里张望了片时,却并未发现什么。
当初商商为了图清静,在云姐拨地方给她独居时特特要了这个如玉旁边的小楼,因地方靠近围墙,平常少有人来,所以很得她的意,即便是如玉与她相邻,也是在另外一个小院,要去她的归云小楼,还要穿过一个小月洞门。
商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靠墙边的楼侧去瞧瞧,示意绿袖在原处等她,商商独自一人往楼侧行去。
一转过楼侧的回廊,商商便看见地上的草,象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全数贴服在地上,一条人宽的痕迹往楼后延伸过去,商商小心翼翼的往楼后跟过去,刚一转到楼后,便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人倒坐在墙角,双目紧闭,象是已经晕了过去。
商商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两辈子算在一起也有四十来岁了,虽然在电影里看过些血腥场面,但现实中却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多的血,将那一身的白衣全染成了红色。
慢慢的靠近了地上的白衣人,商商小心的伸出手去推了一推,那人应手而倒,商商吓了一跳,忙转身跑回回廊下,拉了绿袖一起去看。
“绿袖,来,帮我将他弄到屋里去。”两人走近地上的白衣男子,商商伸手试了试地上那人的鼻息,发现还有气。
“姑娘,这人也不知是谁,我们将他弄进屋,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绿袖有些犹豫,这楼本就偏僻,如果真弄进一个坏人,出了什么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什么事也不如人命重要,再说,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能做什么坏事呢?咱们不救他,他可就死定了。”商商伸出手将他的上半身托起,示意绿袖抬起他的腿,两人吃力的将白衣人抬起,往屋内走。
将白衣人放在一楼的小榻上,商商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大多都已渐渐止了血,想是出血的时间有些长了,只有右月复下有个伤口,大概三指宽,伤口两旁的肉都往外翻着,边缘处参差不齐狰狞可怖,象是张开的嘴一般,还在不停的流着血,看那伤口的样子想必是刀剑刺的。
商商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见过的后世的那些包扎方法,照葫芦画瓢的拿了条长长的白绫,紧紧的压着那伤口包扎了,看看渐渐不再流血,这才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吩咐绿袖打了水来,商商拧了把巾子,将白衣人脸上、身上的血迹轻轻的擦拭干净,又替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只是实在没有男装,只得把自己旧了不穿了的衣袍套在他身上,只是商商两人本就是女子,身量比男子小的多,虽说唐时的袍服比较宽大些,但套在他身上却实在是小了些,看起来象是穿错了衣服的小丑般令人好笑。亵裤倒是没换,只因伤全在上半身上,而且两人又是女子,多有不便,便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昏迷着,提不了什么抗议。
商商细看白衣人的眉眼,虽说此时还闭着双眼,但此人鼻直口方,面容上隐隐透着一股正气,虽比不上李默的风liu俊逸,但也不失为一表人才,只是此时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可怕。
一想到李默,想起那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商商面色便有些微微的发红,真不明白,一个见过没几面的人,怎么会那样突然的亲吻她,在这之前两人根本没有太多的交集。想了又想,却仍然无解,商商便索性不去想他。
“绿袖,下午的舞选你就留下吧,不用跟着我去了,另外,叫个粗使丫头去寻碧桃,问她要些好的金疮药,就说是你帮我弄饭食时不小心伤了手,免得她们疑心。这人就交给你照顾,你且仔细些,人命关天。”商商想了想,觉得救人救到底,这人的伤口这么多,又流了这么多血,如今失血过多已然昏迷,自己虽说救了他,但能不能救活却还难说,不如待回来时给他再抓一副养气血的药,横竖不过是刀伤,只要伤口不发炎,恢复起来应该也就快了。
定下心思,便往二楼,取了些散碎银两揣在荷包里带上,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绿袖交代道:“这人不知是什么人,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想必是有仇家追杀,你待会带两个丫头,打些水,将墙角那边的血迹用水冲掉,压坏的草也捋捋,免得让人看出来,我去参加舞选,回来时会给他带些药,你只管照顾好他就行,我瞧着不象是个坏人,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嗯,姑娘放心,有我照顾着没事的,我会叫下面的丫头们闭紧了嘴。”绿袖点点头,示意商商放心去。
绿袖点点头,拿过一旁装舞服的包袱,自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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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舞选,陆云谦却已不在评审席上,换了一位内廷的舞师,名叫柳湘兰的,一身鹅黄宫装坐在评审席上裴大人的右侧,静静的瞧着台上起舞的歌姬,那叫一个面无表情!让所有的歌姬们都有些心下惴惴。
商商自在后台换着舞服,为脸上上着妆,玲珑在一边见只她一人来,奇怪的问道:“商商,你的那个小丫头呢?怎么你来了,却留她在家躲懒?”
商商淡笑道:“倒不是躲懒,只是中午为我准备点心时伤了手,索性让她在坊里呆着不用跟来,反正,下午的舞选也没她什么事。不过就是拿拿东西罢了,我自己拿着也就是了。”
“罢了!罢了!”如意在一边凉凉道:“看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的,小秋儿,去帮商商姑娘整头花吧!免得若是一会儿头发散了,倒丢了我们云水坊的脸。”说完,将自己贴身丫头小秋儿推到商商身边,自己转身上了台,再不看几人一眼。
如意选的也是绿腰,因是软舞中最有特色的,所以许多参选的姑娘都选了这个,健舞虽也好,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体力跳,相反绿腰就要好许多,轻柔袅娜,尽显女人的柔媚妖娆。
如意一曲绿腰跳下来,广袖轻扬,腰肢舒展,极尽妩媚,看得柳湘兰都不禁点头轻笑,如意得意的瞟了一眼坐在台下的沈落云和金牡丹,施了一礼这才施施然的下了台。
商商的衣裳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小秋儿也不吱声的为她整着头上的头花,将一缕缕青丝认真的固定好。弄的差不多了,商商便随着香奴等人在入口处看着前台的舞选。
“商商,你却如何敢让秋儿帮你弄头发,要知如意此人可不是简单的人,她的心思重着呢,万一有个闪失,你不是吃亏了么?”香奴悄声对商商道。
“她不会,如意虽然心思重,但她一向自傲,断不肯使这些下流手段的。”商商也低声回道,如意的心思她明白,她自认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所以她不认为如意真会对她使出那些下流手段,即便是如意真的使出来了,也不过就是看清一个人,吃一堑长一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牡丹在一边恨恨的看着商商与香奴几人说笑,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揉成了咸采,心中却暗自寻思,按说如意应该会出手,可为何直到此刻,也没见商商有何不妥呢?她给如意的那盒胭脂可是掺了特制的药粉的,只要沾上一点,必会奇痒无比,面生红斑,可现如今她却没事人似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思量间,却听前台唱白牡丹的名,忙整了整衣裳入了前台。白牡丹选的是柘枝,虽没有设莲台,但就这样直接舞出来,效果还是可圈可点的,尤其她的舞衣,用的是那天和商商一起看中的那匹料子,舞动间,满裙裾的暗花在风中飞舞,象开了一地的白莲,别有一番味道。柳湘兰看的暗自点头。看来此届花魁赛必会惊心动魄啊!
一曲舞罢,白牡丹施礼下了台,走过如意身边时,忍不住顿了顿,抬眼看如意却没有一点想要搭腔的意思,又看了看四周人多嘴杂,只得放弃了询问的打算,闷不吭声的站在牡丹阁的众女之中。
“下一位,商商姑娘。”前台的小太监尖着嗓子报着名,因是宫里组织的比赛,是以唱名的便用了宫里教坊司派出的人。
商商理了理衣裳走上前台,向评审席上的诸位评审施了一礼,席上的裴铭见到商商不由微微一笑,他是很看好这个女子的,慧质兰心不说,还懂得进退分寸,丝毫没有半丝傲气,但却可见外柔内刚,颇有名士风骨。
待音乐响起,商商便伸臂下腰轻轻舞动起来,她选的与如意一样,都是绿腰,这对于她来说是掌握的比较好的舞蹈了,毕竟她并非科班出身的舞蹈家,她在现代的时候主攻的是配器和乐曲,对于舞蹈,只是个人爱好,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更何况,唐代的舞蹈是具有一定系统性的舞蹈,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学会,只能挑和现代舞比较接近的写意性软舞,有些舞蹈基础的人都能胜任,只要不出大问题应该是不会落选。
她特意选了绿色的舞衣,长长的水袖渐变为淡淡的鹅黄,舞动间,好似一朵绽开的花,从花蕊向外渐次变淡的颜色显得格外逼真,让人一眼看去,好似真有一朵花在厅中盛放一般。若论舞蹈的技巧,她确实不如白牡丹和如意,但她胜在意境,白牡丹和如意都是久居风尘,即使再灵秀也月兑不开一丝取悦于人的匠人气,可商商不同,她初学舞蹈本就是为了兴趣,跳舞也从来不认为是跳给人看,是以,总是沉浸于舞姿里,反而没了那丝俗气。
柳湘兰是见多了舞蹈的舞师,一见之下,心中暗暗赞赏,这个女子只怕是她见过最有资质的舞者了,她是真心喜欢舞蹈的,而不是为了求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