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边刚透着些微微的光,整个洛阳城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初生的雾霭象是一匹上等的软烟罗,轻轻的罩着这整座充满生气的城市,静静的等待她醒来。
商商与如意几人坐着一辆车,身后还跟着几辆带着其它姑娘的车,一路往教坊司行进,虽然这次的圣旨下的有些奇怪,但圣旨就是圣旨,即使你有所怀疑也不得不遵从。
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教坊司门口,这才发现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牡丹坊的马车也在其中,牡丹坊的官妓几乎可以说是洛阳城几家大些的妓家里最少的,这次应诏来的也只有两个,而其它的大妓家少说也有四五个。
商商拉着如意的手,睡眼惺忪的下了车,站在一旁等候宣旨太监点名,四处看了看,云水坊的官妓是最多的,几乎几个红牌的姑娘全在,其它的妓家倒还稍好些,唯一不受此次圣旨征召影响的大概就是牡丹坊了。
商商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眼神瞟过牡丹坊的马车,牡丹坊里来的只是两个刚接客的小丫头,姿色只是平平,穿着也没特色,想是并不特别受重视,不过奇怪的是,只是这样两个普通的小丫头,牡丹坊的金嬷嬷却亲自跟了车送来,在一旁拉了两个丫头的手窃窃私语,不知说着什么。
如意拉过商商的手,挡住牡丹坊的马车,朝商商使了个眼色,商商会意的瞟了一眼牡丹坊的马车,只看到马车的窗帘动了一下,就再也没见动静,金嬷嬷说了几句,便放开了两个小丫头的手,朝商商几人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转身上了马车,也不再等宣旨太监,径自命车夫驾了马车走了。
待到车已去远,如意才凑在商商耳边低声道:“我看见白牡丹坐在车里。”
商商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看来云姐的猜测一点都没错,这次的圣旨,牡丹坊是真的在其中做了些手脚,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花魁赛之后,牡丹坊一直在洛阳城的同行里受尽了嘲笑,他们一向自恃有吴王做后盾,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想必是借着吴王的势力弄了这道圣旨出来,以削弱云水坊的竞争能力,借着这段时间把失去的客人抢回来。
“别管她,反正我们和云姐早已商量好了,不用担心。”商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不再说话。
昨晚,云姐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最后,叫碧桃将已经睡下的商商叫了过去,商商强忍着睡意,听着云姐的一番分析,想了又想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坊里的官妓既然已经应了诏令,那么想在短时间之内培养出能挑起大梁的人也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对方做出这种调虎离山的举动,明显就还有后手。就在前段日子金嬷嬷还试图从云水坊挖角,如果不是云姐手里捏着那些姑娘的卖身契,只怕那些姑娘就真会倒戈相向了。
与其这样让坊里所剩不多的并不出色的姑娘硬撑着场面,给对方找漏洞的机会,不如索性停业整顿。云水坊里的建筑大多还是前朝留下的,虽说并没有什么残破,但看得久了也让人没了新意,不如趁这个机会来个大装修,将云水坊做出特色来。
商商想了很多后世酒吧,舞厅,高级商业会所之类的样板给云姐参考,甚至还说了些钢管舞娘之类的给云姐,听得云姐两眼放光,直叹商商心思灵巧,倒是让商商有些汗颜,这些只不过是后世的一些酒吧之类的看的多了了解到的,哪里是她自己的心思。
不过,云姐在兴奋了一会之后就意识到做这样的大修整是需要很多银钱的,坊里虽然有钱,但如果全投入进去的话,只怕周转上就会出现问题了,而且修整期间不能营业,更是雪上加霜。
看着云姐的左右为难,商商想了想,将后世的股份制企业的做法说了出来,只不过参股人变成了自己坊里的姐妹,这样一来,所有的姐妹跟云水坊的关系都更加密切了,所有的利益都有了一个规定好的规则可循,大家不用担心自己老了以后的生路,对坊里的生意只会更加尽心尽力。
云姐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虽说商商的办法很好,但是却有很多实际操作上的问题,那些姑娘们是否信得过将钱押进去就是一个首先的大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商商也有些无语,毕竟那是大家辛辛苦苦挣来的,现在云姐一句话就要她们将这些钱全投进来,换了是谁也会在心中打个问号,这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抓了半天头一直没什么好想法,商商便提议将坊里的几个红牌姑娘叫过来直接问问她们的意思。
如意和香奴几个睡得正好,一下子全被叫了起来,不过,撑着挣不开的眼睛来了云姐房里听了半天意见的她们却没一个再睡得着了,七嘴八舌的一番计议下来,连商商都有些佩服她们的智慧了。
最后定下来的策略是,云姐将她们的卖身契交还给她们,她们将身上所有的现钱拿出来,按多少划股,所得按投入分配,至于妓籍,待十年后,由云水坊出面到官府,为她们消掉。其余种种细节,精细得连商商都有些咋舌,待到最终敲定,已经是快要天亮了,这些女人们带着一脸的兴奋和大大的黑眼圈坐上了云水坊的马车,只苦了商商一脸睡意,渴睡得点头如捣蒜。
“商商,刘公公来了。”香奴拉了一把站着打瞌睡的商商,心下摇头直笑,不过也难怪她,昨晚上她们这群姐妹可没一个睡得着的。
“唔!”商商睁开满布红丝的大眼,不甚清醒的看了看眼前的香奴,撑开嘴角迷糊的笑了笑,没办法,实在是太想睡觉了。
宣旨的刘公公在裴铭的陪同下走出了教坊司的大门,看着一早就等在门口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唔!看来倒象是都来了,裴大人,劳烦您对对名册,看可有漏下的。”刘公公对一旁的裴铭客气道。
“刘公公请稍待。”裴铭翻开手上的名册,一一的点着名册上的名字,但凡念到一个,必有一个姑娘挥着帕子示意自己已经来了。
念到商商这里的时候,裴铭抬眼看了看云水坊的众人,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姑娘可都是洛阳城里有名的花中之王啊!此次的厚赏铁勒大宴,不知商商又会有何巧思呢!裴铭心中可是十分的期待商商能够再次出彩,不管怎么说,商商也是他洛阳教坊司名下的人呢!她出风头,他也光彩不是?
待到全部点名结束,确认了所有人都已到达,裴铭便收起了册子交给刘公公,将一边等着的几辆马车叫过来,安排所有的姑娘们鱼贯上了马车。
云水坊的姑娘们最多,裴铭便单独安排她们坐了一辆马车。这马车比起云水坊的来,可大了一倍不止,车体全是钉了铁皮的原木,即便是在颠簸的路面上,也不用担心车子的承受力。
刘公公在裴铭的陪同下上了最前面的马车,这次的大宴颇受皇上重视,洛阳宫中教坊司的所有人员也全都调往了长安,这一路浩浩荡荡只怕有不下十来辆车。跟随在侧的侍卫们也是一脸紧张,虽说是没有什么安全上的太大问题,可这些娇娇女敕女敕的姑娘却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车队一路出了洛阳城,顺着通往长安的官道行去,牡丹阁的白牡丹坐在城外的一辆马车里,隐在官道旁的树林中,看着车队远去,嘴角扯出了冷冷的笑意。
“商商!商商!我倒要看看,你有命走,是否还有命能回来。”
为了这一次的朝廷征召,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对吴王身边的辅官使尽了浑身解数,那些男人才答应在皇上面前进言。
想到吴王如今对她的冷淡,白牡丹眼中的恨意便又深了几分,一双含情妙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哪里还有半分我见犹怜的模样,咬紧的牙关,捏得暴起青筋的双手,全身散发出的恨意,直让她看起来象是修罗道中的恶鬼,充满了狰狞的怨念!
直到车队去得远了,白牡丹才如释重负般的吐出了一口气,抬起涂了红色蔻丹的纤纤长指叩了叩车厢,坐在车辕上的车夫轻轻的抬了抬鞭子,抽在马臀上,马车便缓缓的开动,向洛阳城内驶去。
教坊司的马车平稳的向着长安城一路行去,坐在马车内的商商,头靠在如意的肩上,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在她来说,补偿昨晚耽搁掉的瞌睡对现在的她而言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如同行在悬崖边的旅人,稍有不慎,前方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覆的深渊
如意等人见着商商的睡相,也不由相视一笑,这个小妹子倒是心宽的人!因想着不打扰她补眠,也便都歇下了谈话的心思,各自小憩,养足了精神好应对进宫的种各种琐事。
这次众多妓坊的官妓进宫受教坊司教,只怕又会惹起一场争斗,更何况这是在皇宫大内,稍有不慎便会祸及坊中,因此,众人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