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牡丹刚一关上厢房的房门,接引的伙计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让这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显得分外怪异。
他拉下肩上的白巾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泰然自若的走出了小食铺,进入对街的一家茶馆里,掀开后门处的帘子钻了进去。
一进了门,便看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背对着他立在窗前,墨黑的衣料上隐隐有龙纹闪现。
“主上,那个金牡丹果然来了。”伙计轻声回报道。
“是么?跟她见面的是什么人?”黑衣男子淡淡问道,那声音竟是李默!
“跟她见面的是宫里刘公公的义子,小三子,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他目前在御膳房做事,专司对外采买,是个肥缺。”伙计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语声里有些不屑。这些阉人,手中稍有些权势就会想方设法弄出些事情来。
“刘公公?小三子?”李默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一树翠绿的垂柳,弱不禁风的枝条随风飘舞,恰似她的舞姿,柔媚中透着坚韧。
“正是!”地上半跪着的伙计闻声一点头。
“你下去吧,此事你做的很好。”李默没回头,挥了挥手,那伙计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茶馆对面的食铺厢房里,金牡丹看着眼前的小三子,总觉得有些话想要交待,却又不敢轻易开口,久惯风月的人都有一双看人精准的眼睛,从这个小太监的眼里,她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屑,有些话刘公公不在,她反而不好说。
金牡丹暗叹了口气,心知也只能这样了。便向小三子福了一福身子道:“那么此事就全赖小三子公公了,金牡丹在此多谢公公,事成之后,必定另有重谢!”
小三子有些得意的看着金牡丹对他前踞后恭的模样,不过,毕竟是刘公公有交待过,他也不敢太过得罪人,因此也笑着回道:“金坊主放心吧,我干爹答应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金牡丹讨好的笑笑,不敢再说什么。
小三子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向金牡丹拱了个手便径自出了门,他还要去给宫中采买些时令的蔬菜呢!可不能误了时辰,万一宫门下了钱粮,进不去了可就惨了。那可是要捱板子的!
待到小三子磨蹭了半晌带着一大车的时令蔬果回到内城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匆匆的将东西卸在御膳房的仓库里锁好,便急匆匆的往刘公公住的小院赶。
刚一进院子,看见厢房里的灯火,小三子便急不可耐的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干爹!那个金牡丹可真是下得血本,居然给了一千两银票,干爹,她到底托你什么事啊?”在去采买的路上,小三子实在是忍不住将荷包打开看了一眼,却被荷包里的厚厚一撂纸吓了一跳,那可全是一百两一张的飞钱啊!要是搁在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节省些,用一辈子都够了!
“小崽子!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
刘公公刚送了姑娘去畅音苑住下,正歇下来泡脚呢,见小三子一脸汗的冲进来,笑骂道。
“干爹!给,这是那个金牡丹给你的东西。”小三子从胸前的暗袋里小心的掏出金牡丹交给他的荷包放到刘公公的手边。这么多的钱,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心翼翼的,生怕弄丢了不好给刘公公交待。
刘公公一脸好笑的看着小三子,抬手拿过荷包打开瞧了一眼,随手抽了一张,便将荷包塞进了怀里。
“给!拿着!这是干爹给你的零花钱。”
小三子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干爹居然这样就给他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刘公公笑骂道,这个小子他很喜欢,他是个阉人,这辈子注定是没子孙送终了,小三子一直在他跟前,人也机灵、勤快,认了他当义子,也权当是安慰安慰自己了。
“谢谢干爹!”小三子高兴的手直抖,接过刘公公手中的飞钱,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他得做多久才能攒到这么多银子啊!
“臭小子!”刘公公慈爱的笑骂他一句,每次看到这小子,就会想起自己象他这么大的时候。
“干爹!那个金牡丹到底托你做什么事啊?这么多银子?”小三子小心的将银票收好,有些担心的问,值得付出这么多银票的一定不是小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哼!”刘公公将脚从木盆里提起来,小三子眼明手快的拉了一条巾子接住了刘公公的脚,轻手轻脚的替他擦干了放在搁在盆边的鞋子里。
“这个金牡丹,没一点见识,皇上赐宴九姓铁勒的大事岂能容她来破坏!咱们只管收了她的钱,办法自有咱们来想,若是真用她那个法子,不知道要带累咱们多少宫人。真是愚不可及!”
“干爹!她是反贼?”小三子大惊失色,跟皇上有关系的可是大事啊!
“你想什么呢?她是想在皇上宴会上让她的对头出点漏子,到时候借刀杀人,让皇上斩了她,以绝后患。皇上的事情能乱开玩笑的么?”刘公公做势要打,小三子吓得一缩头,躲了过去,脸上讪讪的笑着讨饶。
“小三子,你记住,咱们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逆了皇上的意思去,这才是保命的根本,你可明白?”刘公公收敛了笑容,正色的对小三子道,这个小子聪明伶俐,但有些事一定要让他明白底线在哪里,掌握了这个,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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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小三子和金牡丹都离开了小食铺,李默才从对面的茶馆里走出来,天色已暗,他身上的黑衣仿佛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中。他从茶馆的侧门处牵出一匹火红的战马,一翻身骑了上去,“得得”的马蹄声在暗夜里传出老远。
李默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太子府门前,才猛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长长的嘶鸣。
太子府门前的门人赶紧跑上前来,接过李默手中的缰绳,小心翼翼的将马牵进了府内的马棚。
李默沉着脸步进了太子的书房,看来以前还是太仁慈了啊!弄得这些人以为太子是好欺负的么?商商已经顶了太子禁脔的名声,那个金牡丹居然还敢对她有所图谋,凭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吴王么?
“默,怎么了?”李治有些奇怪的看着一脸阴沉的李默,不明白谁又惹到他了。
“没事,只是觉得我以前太仁慈了,弄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太岁头上动土了!”李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
“需要我做什么么?”李治有些叹息,默待人还是这样,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完全没有中间地带。
“你若去宫中,便跟商商说一声,让她自己万事小心。我会尽快摆平这边的事。”李默沉吟了半晌,还是将这句嘱托说了出来。
“默,你可以自己进宫去跟她说。”李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默从宫里出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一次宫,本以为这次商商进了宫,情况会略有改善,谁知却仍是如此。
李默静静的看了李治半晌,屋内的宫灯映在他的眼中,象是有点点的星光落入其间,光华如水般闪动流转。
“好吧!我去说。“李治无奈的点头答应,他知道,有些结是需要时间来打开的,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默这才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太子哥哥总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至于那个地方――他已经将它列为了永远的禁地,他这一生再也不愿踏入那个地方一步!
李治正要开口试着再劝劝李默,门外忽然传来了叩门声。
“什么人?”李治扬声问道,这个书房是禁地,等闲是不许人接近的。
“太子殿下,太子妃遣人来问,太子何时回后院歇息?”门外传来小成子的声音,透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你去传我的话,今天不去后院了,我就歇在书房。”李治的脸上顿时有些难看,对于太子妃时常的相请,李治颇有些无奈。
对于太子妃,他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当初会娶她为王妃也是父皇的意思,新婚之夜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圆了房,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个温婉柔媚的女子,但并没有能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很多时候,若不是她遣人来问侍寝的事,他几乎要想不起她来。
“还是去后院吧!她毕竟是太子妃,若是太久不回去也并不好。”李默淡淡的劝了一句。
对于这个太子妃,他也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温柔的声音,她真的是一
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每次哪怕是想起她的样子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去吧!总要给王家些面子。”
不到十二点,总算做到两更!有点纠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