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前殿的歌舞已到尾声,商商吐出一口气站了起身,披上紫色的软烟罗,将柳湘兰为她特制的短剑细细的绑在左手肘上,又拍了拍,确定不会掉出来,这才系上了腰间的带子,将袍子仔细的扯周正。
随着偏殿门口一阵脚步声,上殿演第一个曲目的歌姬陆续的回来了,看她们一脸细汗的样子便知道一定是有些紧张了。
“怎么样?皇上对你们的歌舞可满意?”柳湘兰看到歌姬们下来,忙扯住领头的沁月问道。
“皇上看上去还是满意的,韦贵妃和徐贤妃的脸色也还好。”沁月轻声答道,她是宫中教坊排头名的,以前有宴请一直是她挑大梁,这次商商有皇上钦定的曲子,这才没让她做主角,不过,也留了第一个上场的机会给她,算是给宫中教坊也留些面子。
“那就好!”柳湘兰拍了拍胸脯,转头对商商道:“商商,该你了,快去吧!”说罢,往前推了推商商,又招手叫过合声部的歌姬,一个个排着,往前殿去了。
商商领着一众歌姬进了大殿,向唐皇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各自站好了位置,便开始了演舞。
随着商商云板轻敲,熟悉的乐声便在大殿中响起,一段过门之后,商商轻启朱唇,清亮的歌声便从唇畔流泻出来,溢满了大殿。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商商踏着韵,轻挥着紫色软烟罗的长袖,精描细画的眉眼间一片妩媚旖ni,殿外的风透过大开的窗子吹进来,随歌漫舞的纤细腰肢裹在如烟似雾的软烟罗中,婉转缠mian仿佛流水缠绕,柔若无骨。
商商身后的歌姬们随着韵左右晃动着身子,浅绿色的衣裙在折射进殿的阳光中,仿佛一片碧水,蜿蜒流淌,整首曲子便象潮水一般漫过了整个大殿,冲刷过所有人的耳朵,留下一片美妙的共鸣。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商商唱起这首歌,可是每次听到总会给人新的感觉,整个大殿之中的人,包括高居皇座的李世民,都在这一片歌声之中醺然欲醉。眼前仿佛真就看到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河边傍水而居的姑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撒网打渔,歌喉婉转。
这一幅美丽安宁的景象,几乎在每个人的心里仿佛默片电影般放映着,让人想要沉醉其中,做一个盛世之下安逸富足的升斗小民,与妻儿一起相依渡日,慢慢老去。
一曲既终,乐声突变,轻柔婉转的箫声渐渐沉寂,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筝音,夹着金石之声,隐隐有金戈铁马战乱之意。
商商表情一变,原本柔媚的神情突然变得面沉似水,其寒若霜。藏在肘部的短剑“噌”的一声月兑匣而出,闪着凛凛寒光,为了方便藏剑,商商最后还是选择了短剑,这样,在前段的软舞中,可以将剑藏在肘部,不会影响到前半段的舞蹈,为了力求逼真,这把剑还是开过锋的,剑锋处的寒气逼人眼目。
商商扯开外袍的带子,将柔软的软烟罗弃置于地,在突然变得强烈的乐曲和合声部高亢的副歌声中,一身火红劲装,飞旋着舞动起来,剑锋的寒光在一身火红的舞衣包围中若隐若现,吞吐不定,那隐忍的锋芒却更是让人心惊!
面对着商商的铁勒九姓首领,在商商惊人的舞姿之下,额际竟隐隐的有冷汗流下。正面面对这个一身红衣的舞娘,饶是他们久经战阵,却仍是觉得不寒而栗。这只是一个歌姬啊!竟都能有如此一往无回的气势!若是真的在战场之上对上大唐的百万雄兵,那又会是什么局面?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
药罗葛氏首领已年过五旬,穿了一领黑色云纹的箭袖胡服,坐在九姓首领的首位。此次入唐本是由他发起,可即便是来到了长安,族中这些人也并不十分安分,在唐皇安置他们的馆驿中诸多挑剔,飞扬跋扈。
可天知道,当他进入那些布置得美仑美奂的房子时,才真正的从心底里意识到大唐这个庞然大物与九姓铁勒所居贫瘠之地的天壤之别。试想以他们那弹丸之地如何与雄踞中原,地大物博的大唐为敌?
经此长安一行,药罗葛氏彻底明白,为何年少时,父亲曾那样的向往中原,原来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真的是那样的美丽!九姓首领中,有此心思的并非药罗葛氏一人,可也有人并不服气,商商的美反而彻底激起了他的野心。
一直以来,胡咄葛氏便屈居于药罗葛氏之下,虽说两族论实力相差并不太远,但在九姓中,胡咄葛氏却一直没有药罗葛氏得人心,族中每次大议,总是以药罗葛氏为尊。这让年方不惑的胡咄葛氏极度不满。
这次随药罗葛氏来唐朝贡,也是在族中大会上大半通过了的,他只得随行。可这一路上看到的大唐的丰饶实在是太让人眼热了,那些田地里迎着风起伏的谷子,那些美丽的山川河流,那些皮肤白皙,身形妖娆的女子,都象一把火一样燎着他的心。
这才该是他胡咄葛氏的大首领居住的地方,有肥美的水草,有美丽的房舍田园,有漂亮的女人,这样的天下才该是他的!而李世民----这个无用的杂种(李氏皇族有鲜卑胡人血统)!有什么资格坐拥如此大好江山?
胡咄葛氏一双褐色的眼眸紧盯着旋舞中的商商,似乎要将她娇美的身姿看进眼中,吞进肚里,一边在心里暗自打着主意,这个舞姬如此美貌,他一定要将她收入囊中,成为他的禁脔!一想到她在身下申吟求huan的样子,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象火燎过一般的灼热,一股压抑不住的yu望,呼啸着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
商商以一个干脆利落的收势结束了整个的舞蹈,微微带着些喘息的静立在大殿正中。合声部的歌者们也随着乐声的停歇停止了摇摆,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晰。
李世民率先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带头鼓起了掌,坐在下首的韦妃和徐妃都有些面色潮红,情绪激动。这样旋律强劲的歌舞,她们还是首次见到,虽说也曾听宫中女官提起,但未曾亲眼见过时,都觉得未必有传说的那般好,直到自己亲眼见到,方知那传说实不及亲眼所见的十之一二。一时倒都对商商有了些好感,能舞出如此舞姿的女子,必有不凡之处!
殿上的朝臣们见李世民带头鼓起了掌,更是不落人后,纷纷鼓起掌来。铁勒首领们也是一个个眼露垂涎之色,手中不停的拍着巴掌。
商商在一片掌声中收了势,与一众歌姬们叩谢皇恩后退下了殿去。胡咄葛氏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一直追在商商的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回来。
“皇上!此位做剑舞的歌姬,与前一位做软舞的歌姬,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情啊!由此可见,大唐的女子实在是风情万种,各擅胜场啊!”药罗葛氏大首领起身单手抚胸微一躬身,极为恭敬的道。
“呵呵呵!伊力拔!你才看了两位歌姬,便出此言,这后头的歌姬可还有不少啊!”李世民不禁哈哈大笑,作为一个皇帝,他当然看得出药罗葛此言确是发自肺腑!
“下面这一舞,是朕亲手所做之曲,以男子做健舞,爱卿可要好好看看啊!”李世民隔空虚按了按,示意药罗葛首领伊力拔且自安坐,接下来这一曲《秦王破阵乐》可是他的心血之作,相信伊力拔看后,臣服之心必会更加彻底吧!
“臣拭目以待!”药罗葛恭谨的坐,端起矮几上的酒盏抿了一口,静待下一曲演舞的到来。
坐在药罗葛对面的李治眼含笑意的对伊力拔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在看着坐在药罗葛下首的胡咄葛。
从商商一除去外裳做剑舞开始,这个男人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那眼中赤果果的yu望让他有些心惊。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掩饰过他的企图。
理藩院的官员们向他禀报过不止一次,铁勒首领在馆驿中生事的事情,虽然李治总是吩咐他们尽量忍让,不欲在这个时候让本已成定局的归顺之事出现变数,但几次禀报中几乎次次都有这个胡咄葛首领的影子,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个与药罗葛有着完全不同目的的男人。
看来,是时候对这个男人使出一些手段了!李治状似温和的笑了笑,对着药罗葛举了举手中的细瓷杯。否则,这个胡咄葛不是要当我大唐无人了么?
随着雄浑大气,杀伐之气颇重的〈秦王破阵乐〉渐近尾声,除了胡咄葛之外,每一个九姓首领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就连一直以来狂妄无比的胡咄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谁也没想到,只是一群男歌伎表现出来的歌舞,也能有如此强大的气势。
这些男子所表现出来的气势便是唐皇虎狼之师的气势么?或者,在战场上真正的虎狼之师会更加嗜血,更加好战,更加的不可战胜?所有的大首领都在心底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世民高踞皇座之上,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他要震慑住这些外族,让所有的人都只能在他的治下作恭顺的臣民!
待到舞伎全部撤出了殿外,药罗葛才放松了一口气,如果说商商的剑舞给他的感觉是震惊的话,那么秦王破阵乐就完全是惊吓了,象这样的大唐岂是他小小铁勒可以撼动的?
“不知伊力拔感觉如何?朕亲制的这秦王破阵乐可还入得眼?”李世民亲切的叫着药罗葛的名字,言谈间一派和气。
“皇上实在是天纵奇才,不仅治国有方,对音律竟也十分精通,臣虽不解音律,但也觉得这曲子和歌舞极有天朝上国气象。”药罗葛单手抚胸,谨慎的道,看了这样的歌舞之后,由不得他不小心再小心,这样的皇帝,不是他铁勒惹得起的。
胡咄葛有些鄙视的看着一脸谨慎的药罗葛,只不过是一曲歌舞,也能将他吓成这副模样!他不由的在鼻中冷哼了一声。
李世民远远看去,胡咄葛的表情尽收他眼底,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了一句不知死活。面上却更为温和的道:“胡咄葛首领可有高见?”
胡咄葛不防李世民有此一问,不觉愣了愣,随即却站起身来道:“皇上,我胡咄葛不懂什么音律,只觉得这歌儿好听便是好,胡咄葛生来也不喜男人歌舞,对女子却甚是喜欢,若皇上能将适才演剑舞的女子赐予胡咄葛,胡咄葛便觉得甚好!”
闻得李世民问话,一殿的人都竖着耳朵听这个胡咄葛如何回答,谁料他竟口出求赐之言,大殿上立时便一片静寂。
如果书中有些与史实不符的东西,请各位看官不要太在意,我查了很久的资料,一直找不到安置外邦进贡者的馆驿等信息,还望各位包涵,至于是不是理藩院处理这些事也不是很确定,便权且当是吧!请各位不要太顶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