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通有些担心的看着商商的脸色,那原本娇女敕的粉色一瞬间便从脸上褪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片惨白。
也难怪,任谁听到这个消息,只怕都好过不起来,漠北铁勒还是些未开化的蛮人,父子几人共一妻的事更是时有所闻,中原的女子哪里能过得了这样的日子?更何况,以他对商商的印象,她是一个那么有才华,又那么骄傲的女子,哪里能受得了这般屈辱?
“邓通!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啊!”如意急的满面通红,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害羞,抓住邓通的手臂一阵摇晃。
邓通看了一眼如意掐着的手臂,苦笑道:“这种事,我怎么敢拿来说笑,只怪我身份不够,当时便得下殿,没听到皇上的话,也不知皇上准了没有。”
柳湘兰在一边闻言一阵苦笑,摇摇头道:“如今皇上正是要拉拢铁勒部族的时候,这事只怕皇上衡量轻重之后多半会应下的。”
商商自嘲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就连如红菱般的唇也变得惨白,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她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原来自己以为的平静生活只不过是假象!上位者只要一句话,她的生活便会彻底改变!再也不是原本自己以为的模样!
如意担忧的与邓通对视一眼,却蓦然发现自己还掐着他的手臂,不由面上一红,赶紧松开手转过了头,却看见商商微微摇晃着身子转身进了内殿。
如意正待追上去,不妨却被邓通拉住了手臂,羞怯之下忙挣月兑了,低声道:“你抓着我做什么?”
邓通如遭火烫般松开手,满脸晕红,虽不自在却仍一脸坚定的道:“商商姑娘逢此大变,心里必然难过,如果有什么用得着邓通的,请姑娘不要见外,怎么说,邓通也曾与两位姑娘共过事,能帮的邓通绝不袖手。”
如意有些感动的望着邓通,她早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多谢你,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自会遣人去寻你――我进去了。”说罢,轻轻转了身,跟在商商后头进了殿。
“嗯!你去吧!”邓通点点头,目送如意进了门,自己也转身回去了,这件事情他也要想法子托人打听才好,早些得了消息,也好早些打点不是?
柳湘兰看着三人分了手,低头思忖了片时,叫过一个小宫女道:“你去前殿看看陆都知可在殿外伺候,请他过来一下。”
小宫女躬了躬身,答应着去了。
柳湘兰也转身进了殿内,商商是这次大殿献演的大功臣,且不说她的歌舞总是能得皇上
的欢心,就说她对歌舞本身的领悟力和独到的见解,也是每每都能令她耳目一新,颇有豁然开朗之感。对于这样的一个属下,她是拉拢多于打压的,这样的一个有才有貌的女子如果真的被赐给了漠北铁勒,那将会是教坊的巨大损失!
唉!也不知陆都知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能不用商商去漠北,不仅是给教坊留下个
人才,更是能让商商欠上她们一个人情,以后宫中若再有饮宴,召她来演舞,她也不好推辞不是?
殿内的商商正一脸呆滞的坐在妆台前瞪着铜镜里的影子发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
她一时有些不能消化,漠北铁勒?那是个什么地方?在她所受过的现代教育里实在是找不到跟这几个字有任何关联的信息。
商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在殿上演舞时,坐在李世民下手的那一溜儿穿着胡服的人。片晌
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当时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演舞上,那一群人在她的印象里也只象是穿着衣服的木偶,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她甚至连他们的样子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当时有一道特别赤果果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让她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会是那个目光的主人么?商商不由得揣测,有些头痛的发现自己实在是记不起那人的样子。
如意在一边看着脸色不停变幻的商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知道商商是在想法子,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帮商商,只得呆在一边陪着她。
正发愁间,陆都知随着撤下殿的蛮儿等人一起回了偏殿,看了看商商,欲言又止的陆云谦一进殿便直往柳湘兰处走去,两人呆在一角说着什么,一边不时的看一眼商商。
才下殿的蛮儿,一进偏殿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看着呆愣的商商,和一屋子象是受到什么惊吓的歌姬,模不准到底出了什么事,便凑到如意跟前轻声道:“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如意看了一眼商商,将蛮儿与玲珑几人拉到一旁,低声道:“刚才邓通来过了,说是听到铁勒首领求皇上将商商赐予他,这不,正发愁呢!”
“什么?”蛮儿几人立时惊叫出声,只不过是进宫演了个舞,却将商商给演得赐了外族,这可如何是好?
“嘘!小点声!”如意见状忙伸出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众人噤声:“此事还没定论呢!咱们也得想些法子,可别让这事真遂了那个胡人的意了!”
“咱们能有什么法子啊?”蛮儿有些发愁,这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们上哪儿去想法子呢?
几人相对一望,都不由的苦笑了起来,是啊!这宫里,她们谁也不认识,便是想要托人,也没个门路啊!
“好了,这事由我去打听,你们且放宽心,不论如何,咱们先听到个准信儿再说。”陆云谦在一边与柳湘兰低声商议了半晌,看到殿内众人都一脸的惊惧,便出声安抚。心中却不免嘀咕道:若是都这样,演得好便赐给外族,那哪个歌伎还敢全力以赴啊?
“那便有劳陆都知了。”商商回过神来,一时也觉得有些汗颜,事情还没得个准信儿,自己怎么就灰心若此呢?难道说顺心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偶尔的一个打击便让自己无法承受了么?不论如何,即便谁也不为,只为了自己,也不能这般灰心丧气啊!
心情一放松,商商忽又想起,太子曾与她说过,有什么需要自管遣人去东宫寻他。如今这事,若想得个准信儿,只怕问太子是最可靠的吧?
商商不由一阵激动,以她救过太子的恩情,若是求太子帮她想想办法,应该能躲过这一劫吧?
陆云谦看了看商商几度变幻的脸色,知她心里不安,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出了门往大殿行去。
方才他在殿外伺候着,不曾进殿,是以对大殿内发生的事情并不特别清楚,小宫女去给他报信时,他也吃了一惊,若是商商真赐给了漠北铁勒,只怕沈落云知道后会怪死他了!
不提偏殿的众人已是乱成一团,前殿的歌舞却还照常的演着,虽然看的人和演的人都有那么些心不在焉,可是面子上都还得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歌姬们在担心着,若是演的好了,会不会又被哪个漠北的首领看上给讨了去,漠北的首领们却又都在心中暗骂胡咄葛的狂妄无礼,大臣们却存了心想看看皇上对漠北铁勒的态度,以防日后在对外族的事情上站错队。一殿的人各怀着各的心思,眼前的歌舞益发的索然无味。
好不容易挨到了尾声,一殿的王公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李世民略带倦意的宣布歌舞结束后,药罗葛便匆匆领着一众首领随从们谢了恩,回了馆驿安置。
李世民遣散了朝臣,摆驾回了寝殿,这一天的宴饮下来,对于大臣们的各怀心思和漠北的归顺之心,他的心里都有了个底,宴席上李治和李恪的小动作也都没能逃过他的眼去,不过,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真正让他意外的却是那个胡咄葛的态度。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他的桀骜不驯和狂妄表现的是那么明显,不过也好,用这个胡咄葛杀鸡骇猴,应该能让所有的铁勒九姓真正归心吧?
李世民冷冷的笑了笑,招过一边的内侍,命他将武才人宣来甘露殿,多日不见她,李世民不由有些想念这个一贯有些清冷的女子,虽然她已经是自己亲封的才人,但是,李世民却总感觉模不准她的心。
商商跟着柳湘兰刚一回到畅音苑,后脚李治身边的小成子便跟了进来,商商看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一身内侍服色的小成子,恨不得揪起他的领子问他。
“商商姑娘,太子殿下说了,请姑娘放心,赐铁勒首领的事,皇上并没有应承,即便是应承了,太子也自会为姑娘周旋,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只管放下心便是。”小成子有些不安的看着商商,这姑娘的眼神太吓人了,象要吃了他一样,吓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听到小成子带的话,商商这才松了口气,猛然间,竟觉得有些头晕。不由暗自嘲笑自己没用,这种程度的小惊吓都会让她担心成这样,真是抗打击程度降低了啊!
“谢天谢地!”如意在一边双手合十,闭目喃喃道,听到这个消息,她真是松了口气,她做歌姬这么久,商商是她第一个交心的朋友!若是商商真被赐了铁勒,她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多谢公公!”商商抬手按了按额头,让自己晕眩的感觉稍稍退去一些,伸手进怀中模索了半晌,模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飞钱,看也没看便塞给了小成子。
小成子忙要推辞,商商也不管他,对她来说,这个消息完全值得。
“拿着吧!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商商笑了笑,这只怕是她这一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