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大宴的压力,又经过两日休整,畅音苑里的奉旨歌姬们一个个都丰润了许多,个个赛过百花似的妖娆,皇上有鉴于歌姬们的上佳表现,特地下旨执掌内宫的韦贵妃赏了歌姬们好些东西,还放松了监管,在平日也可在太液池畔略做游玩,只是需谨记规矩,不可逾越,倒是让宫里又多了些移动的美丽风景。
商商应了李恪的邀,须去杨妃宫中表演歌舞,虽是休息也不敢掉以轻心,倒是常琢磨着一向不出宫的杨妃会喜欢何等样的歌舞,托了沁月打听了一番,也只打听到杨妃素来深居简出,极少参与宫中宴会,倒很有些避世的味道,联想起那天在畅音苑的小路上碰到的杨妃,的确是一身的暮气沉沉,让商商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好儿的,一大早叹什么气呢?”如意刚一踏进门就看见商商在妆台前挽着发髻,双眉轻蹙,一脸轻愁。
商商从铜镜中瞧了如意一眼,见她满脸桃花红的样子,不由打趣道:“哪能个个都象你呢?有那么一个伟男子陪着,可是享着福了!”
自从那日大殿上出了求赐之事,邓通便常常来畅音苑里,将自己后来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如意和商商,虽然两人早已知晓此事只是有惊无险,却也极是感激邓通的义气。
“哪有?商商你又取笑我!”如意一说起邓通便满面羞红,一副小女儿娇态。
“还说没有?看!那不是你的邓郎来了?”商商指着门外叫道,眼里却一片促狭之色。
“哪里?”如意急忙回头看去时,只见门外清风拂柳,日照杜鹃,却哪里有人?
“我叫你骗我!”如意回过头来,知晓上当,一张俏脸更是红得象是刚染出的红布一般,上前去便不依不饶的贴在商商身上呵她的痒。
“好姐姐!是我不对,不该骗你!你饶了我吧!哈哈哈----”商商身子极为敏感,腰间一碰便奇痒难忍,只得一边逃一边笑着求饶。
“商商!你这鬼灵精!又骗了谁来?”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清润的声音。
如意惊讶间回头看去,却见刚刚还在两人嘴里说着的邓通真就站在了门外,不由的有些羞红了脸,商商看如意一副不胜娇羞的小模样,连忙趁机跑到了一边,嘴中却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你们两人便在这里卿卿我我吧!我可是要出门了。”
她这一说,倒是将邓通也闹了个大红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僵在了那里。
“就你嘴利!”如意忍不住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商商的额头,笑骂道。
“好了,我真要走了,今天还得去杨妃宫里为杨妃演舞呢!过了明日,咱们就能出宫回洛阳了,这次可得圆满些,可别临出宫了弄出纰漏来。”商商笑着躲过如意伸来的手指头,回身拿起了放在妆台旁的筝,一把抱在怀中。
如意听得她说,忙正色替她看了看身上的妆扮,确定没有逾矩的地方,这才放开了手,又替她紧了紧头上的发髻,将步摇重又插紧,这才放商商出了门。
路过邓通身侧时,商商还没忘了给邓通打眼色,示意他不要欺负如意,换来了邓通一个了然的微笑。
出了畅音苑的院门,问了问门口的内侍杨妃住的宫苑,商商便抱着筝沿着太液池一路往南。
太液池静静的流淌着,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水面仿佛落了一池碎金,不时有鱼儿窜起,打出一个小巧的水花,象是开出了一朵璀璨的珠花般七彩耀眼。为了预防走水,宫中几乎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有太液池水流经,蜿蜒盘旋经年不变,象是匆匆的时光也在这潺潺的水中静止了下来。看着这一汪碧水,商商不由的有些感叹古人的智慧,与著名的“八水绕长安”相比,后世的城市规划实在是拘谨苍白的可怜,完全没有了人与自然的融合,更多的却是扭曲和畸变的摩天大楼。
不紧不慢的沿着太液池缓缓行进,虽然日光已经渐渐有些强烈,但商商仍然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在宫中游玩的机会,虽说歌姬们已被允许在宫中走动,但范围实在有限,如今能有机会仔细看看这太极宫也不错,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
刚转过一个月洞门,迎面便走过来一个小太监,商商抱着筝侧立路边,将路让了出来,方便他先过。
在宫里,无论是碰到谁,商商总是礼让为先,不为别的,只因她不认识这品级服色,凡事还是谨慎些好,如果冲撞了谁,那可就是悔之不及了!
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她身边走过,清秀的脸上透着些薄汗,象是有什么急事。待他走过,商商便抱了筝继续往南。
“哎!那个姑娘你等等!”走了不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公公有何事?”商商回转身,确定这个刚走过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是在唤自己,不由有些奇怪道。
“你可是畅音苑的商商姑娘?”小太监回身走到商商面前,瞪大了眼问道。
“正是,公公有何吩咐?”商商将筝放下,微微施了个礼。
“哎哟喂!我的姑娘哎!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杨妃娘娘和吴王都在宫里等了您半天了!您怎么还不紧不慢的呀?”小太监一拍脑门,一脸的挫败。
“呃------那日吴王并未与奴婢说时辰,奴婢便没有着急。”商商有些尴尬的道,她没想到吴王和杨妃会一大早便等着她。
“行了行了!快走吧!吴王殿下和娘娘面前的茶都换了三道了。你若不机灵些就等着挨罚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太监一边嘴中絮絮的说着,一边拉了商商的手便往前奔,商商急忙提起了筝袋,跟着小太监往前飞跑。
紧赶慢赶,在商商踏进杨妃宫里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巳时,等候在观月亭里的吴王李恪已是满脸的不耐之色,若是再迟些,只怕他就要忍不住亲自去找她了。
商商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亭子,瞧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杨妃和吴王李恪,微喘着将怀中抱着的筝放在一边,跪地行礼道:“奴婢商商叩见杨妃娘娘,吴王殿下!”
杨妃看了看商商,有些意外竟是那日在畅音苑的小路上碰到的女子,想到商商背后的故人,也有了两分欢喜,脸上便带出了三分笑意,柔声道:“起来吧!”
“谢娘娘!”商商虽然不耐这跪礼,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听得叫起,忙谢了恩站起身来,立在一旁。
“紫衣!给商商姑娘看座。”杨妃看了看没说话的李恪,不知这个儿子又怎么了,早先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又不吱声了。
商商让过身子,一位着紫色宫装的婢女给她拿了一张胡凳放在面前,商商忙谢了恩坐下,这一路跑得,她只觉得自己气还没喘匀呢!
李恪看着商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她的姗姗来迟,笑她的气喘吁吁,看那小胸脯剧烈起伏,双颊泛红的模样,定是被小路子拉着一路跑来的,在院外才开始慢慢走,现如今还没缓过气来呢!
“小路子!给商商姑娘端杯茶水来。”李恪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让小路子给她上杯茶水,否则,只怕还没开唱呢,那嗓子都得冒烟了!
“多谢殿下。”商商起了身想要道谢,却被李恪的手势止住了。
“不必,本王请姑娘来,本就是为了向母妃尽尽孝心,若姑娘口干舌燥,不能歌,不能舞,母妃又如何能尽兴呢?”李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脸上的神情也淡淡的,只是眼中微露出一丝笑意。
商商接过小路子手中的茶盏,一口气喝了大半,这才有些不舍的放下,不管怎么说,在这宫中,还是凡事收敛的好。
杨妃看着商商牛饮一般的模样,倒也觉得有些可爱,她在宫中多年,每日所见,皆是中规中矩,半步不肯踏错的女子,商商举手投足间的率性,倒颇有些象当年的云姨。
商商将搁在一旁的筝从布袋中捧出,支在一边的琴架上,一抬眼,却看到杨妃似有些朦胧的眼,仿佛透过了她的身体看向了远处不知名的地方,眼神中的怅然让人不由有些心酸,心知杨妃必是心有所感,便也不吱声,只默默的打理着筝,将筝弦调好,静静的等待杨妃回神。
李恪顺着商商的目光看到母亲,却见杨妃一脸神游物外,怅然凄凉之色。心中也有些酸楚,母亲本是前隋公主,幼时极得外公炀帝杨广喜爱,常带在身边,到了年纪略大却承受国破家亡之痛,虽说嫁了李世民,可他是一代英主,作为一个丈夫,他能做的实在太少,而且上有长孙皇后压制,这么多年母亲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他的身边那些前朝的旧人,常说些母亲当年的旧闻。
当年的母亲如开得最盛的杜鹃一般,那样热烈而奔放,几乎要灼伤了身边的人,所有的人都侧目于她的光芒!可如今却在这深宫中一年一年的冷了下来,一年一年的暮气沉沉,让他看得实在心疼!若是他能做了皇帝,定让母亲能游遍天下,重展笑颜!让母亲不再是一只金丝笼中的雀儿!而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凤凰!
商商看着李恪越攥越紧的拳,指节间都几乎掐得泛了白,若有所悟般的低下头,伸出纤指轻轻的拨动了一下琴弦。
“铮!”一声清越的筝音蓦然在亭中响起,敲醒了失神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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