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商商的卧房里早已换上了一色的大红并蒂莲帐幔,屋里的家什上也贴着各色的双喜,就连窗格上的纸都被换成了喜庆的胭脂红。
坐在贴上了大红喜字的妆台前,铜镜里已经梳妆完毕的商商美得令人心惊
乌黑乌黑的发丝如今全都梳上了头顶,在孙家大娘的巧手下变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漂亮发髻,紧紧压在头顶的凤冠镶满指甲大的明珠,柔润的光线下,只是薄施脂粉的面颊晶莹若雪,泛着淡淡妩媚粉红的双颊女敕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好漂亮”初瑶怔怔的感叹道。
她一直知道商商是极美的,可是象今日这般完全绽放出自己的光采,在初瑶眼中却是头一次,这种近乎于惊心动魄的美几乎是让她无法言语
“是啊好漂亮”绿袖也有些失神的喃喃念着,心中有些淡淡的感叹。
当初还是那样小的年纪时商商便已经是美得不可方物,如今象是一朵完全怒放开的花朵的商商更是美得让所有的人震撼
轻轻的将一把精雕了比翼一起飞的玉梳插在商商精心梳理的发髻后,孙大娘为商商做了最后的固定。
抬眼看着镜中宛若仙子的新娘,孙大娘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可能是她所服务过的最美的新娘子了这辈子她也有资本可以夸耀了
“好了发式已经梳好了,姑娘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孙大娘放下手中的骨梳,端起一面铜镜让商商看着脑后的模样。
“这样很好多谢孙大娘”商商略转了下头看了看头上的发式,感谢的冲着孙大娘点了点头。
“不用不用”孙大娘笑着摇头。
她来苏家可不仅仅是做全福人这么简单,以她参加过多次婚礼又为新娘子打理妆容的经验,苏家的大哥可是给了不少红封包的,这样大方的人家可是不多见,她当然要尽心尽力
商商谢过了孙大娘,又在绿袖的帮助下将昨日试穿过后清洗的干干净净的嫁衣一层一层穿上身,这才安静的在床前坐了下来,耳朵里却传来外间热闹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商商看着坐在屋子里陪着自己的绿袖和初瑶,眼带疑问。
从早上一起身就梳妆整理,一直到这会儿,她还没看过滴漏呢
“快到巳时二刻了”绿袖看了看窗前的日头,笑着道:“这个时候李家的花轿应该已出了门了你不用心急”
商商面上一红,看着脸带戏谑笑意的初瑶,咕噜道:“我哪有心急?不过是这么半天了,也不知道时辰,随口一问而已。”
“好了知道你不急是李公子急了”绿袖笑着将大红的绣帕盖上商商的头顶,这才转身推开了门,探头看向门外。
因是唯一的妹子,苏家兄弟又早在长安城中站稳了脚跟,几年的经营往来之下人脉自是不浅,是以一大早来祝贺的人便络绎不绝,前头的大厅里早已是座无虚席,就连后院的花厅里也安置了不少客人,此时仆妇们正不停的穿梭来去,替新来的客人上茶上点心。
“爷爷此时在何处呢?”商商坐在床榻前有些担心的转了转头。
虽然此时头盖已经搭上,可她还是下意识的将脸转向了初瑶坐着的地方。外头吵闹的厉害,也不知道李爷爷有没有个清静些的地方坐坐,虬髯客不能来,如今便只剩下李爷爷这一个长辈了
“没事儿爷爷和长孙大人在二楼的书斋里坐着呢”初瑶不以为意的坐在高背椅里摇晃着双腿。
方才她陪着绿袖过来的时候,就听仆妇们说哥哥已经护着爷爷过来了,这会儿想必早就已经好茶好点心招待着了,也不用她担心。
再者,这几天长孙大人总往爷爷那里跑,她虽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想来这些事情也不适合她在里头掺和,所以她也乐得陪着商商,做个不闻不问的小女子。
听了初瑶的话,商商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既然爷爷有人照应着,她也不用再担心了。
二楼的书斋里静静的,与门外的喧闹相比,这里的清静显得有些格外不协调。
苏家兄弟今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扶了李靖上楼,两人便告了罪退了出去。跟在两人身后的小丫头将点心茶水摆上了桌便也乖巧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书斋里的几个人吃着点心相对而坐。
临街的一扇菱纹窗子推开了一半,李靖随手拿了一块山药糕塞进嘴里,眯起眼愉快的享受起来。
作为一个七旬老人,恐怕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个美满归宿更令人高兴的。
“卫国公您老倒是身子硬朗啊”长孙无忌看着李靖一脸惬意,不由也抚着须笑了起来。
按理说,他今天本来应该呆在李默那头的,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来了商商这一头。
“还好”李靖眯起眼笑着,看着长孙无忌的脸不置可否。
虽然同是太宗朝老臣,但是这些活了近百年的老家伙们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就说今天长孙无忌没有去李默的宅子,反而来了商商这里,就已经值得李靖琢磨一番了。
一句话完,两人间便又陷入了沉默,李子骞早在送了李靖进门后与苏家兄弟交待了一番便去了李默宅子上,这个时候的书斋里,只剩下了长孙无忌与李靖对坐无言。
想到李默在来之前与自己的交待,长孙无忌沉吟了半晌,接着道:“令孙子骞此时可是去往了李公子府上?”
“不错”李靖拍了拍青筋虬结的手,看似随意的答应道:“他们年轻人自有他们的来往,我这老头子也懒得管。”
李靖的口气不甚在意。他已经老了有些事情应该交给年轻人去做虽然孙儿给他讲了好些隐讳的事,末了还问过他的意见,但他也只是笑着给了他一个简单的建议,具体应该怎么做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长孙无忌看着李靖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不由一动,联想到近日自己因武昭仪的事与李治渐生嫌隙,心中不由微叹了口气。
也许,自己确实是老了皇上也该是到了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看着长孙无忌心不在焉的啜着杯中的茶水,那一头虽未全白的头发轻轻的颤动着,李靖的心里忽然的闪过了一抹不忍。
“你这个老家伙还是那么固执万事自有定数你也不必太过强求”李靖重重的将茶壶顿在桌上,口中话语虽轻,却象暮鼓晨钟一般敲在长孙无忌的心上。
被那“咚”的一声吓了一跳的长孙无忌抬起头看着李靖的脸,愣了半晌,方才象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呵呵”的笑了起来,口中大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噼哩叭啦”窗外的爆竹象是感觉到了长孙无忌突然放开的胸怀,应景的炸响了起来。
随着声声鼓乐,一片喧闹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直到了厨道的门前方才停下,便听得有人在门口叫道:“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轿喽……”
长孙无忌与李靖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花轿来了”
随着一声声的催嫁声,小丫头、仆妇们也一迭连声的叫了起来:“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内院的绿袖和初瑶听得这一阵闹,忙忙的站起身来,命丫头仆妇们合力,将商商所居的院门关了个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的仆妇们将院子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势要将李默迎亲的队伍阻在门外。
苏家兄弟眼见着李默穿了一身火红的麒麟袍,骑着高大的白马停在了厨道门口,心中顿时是五味杂陈。
眼见着自己的妹子就要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了,一种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满的表情让两人面上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扭曲,要笑不笑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奇怪。
负责催嫁事宜的李彦笑呵呵的凑上前,对着两位大舅子深深一揖,笑着道:“两位舅兄吉时已到,还请新娘子快些上轿”
待得李彦话音一落,吹鼓手们瞬间爆发出的声音简直是震耳欲聋,和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苏家兄弟险些没听清李彦说了些什么。
李默领着一顶八人抬披红挂绿的大轿,站在厨道门前满脸笑意的看着两位相交已久的大舅兄与李彦打嘴仗,眼睛却不时的在人群中逡巡,虽然此时已快到吉时,可他安排的暗梢却没有发回来任何消息,这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早上起身的时候,李彦传回来的一切风平浪静的消息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如果是他,那么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皇上的车驾此时已经出了皇城,这个时候只怕快要经过这个位置,如果他所料没错,接下来,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向来娶妇都有些规矩虽说我们兄弟与李公子相交甚深,可也断没有这般轻易便将妹子让你们接走的说法”
苏睿之笑盈盈的看了看李彦,又看了看李默,一旁的苏敏之接口道:“我们兄弟原不欲与李公子为难,只是内人心有不甘,这样吧只要李公子能办到内人所说之事,咱们兄弟便开门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