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程峰准时敲开了嘉逸的家门,门一开,正好看到一只新鲜出炉的“熊猫”。
“没睡好?脚踝疼?”程峰看着嘉逸眼睛下面的暗影,和脸色疲惫的神情,感觉很心疼。
嘉逸摇摇头。她整整一夜都在心烦意乱中度过,被此前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困扰着她,让她不能安睡,也让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感情上的懦弱,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陷入睡眠之前心里给自己打气,再见到程峰,一定要向他问清楚,关于王珍珍,关于他,关于自己,要解开所有的疑问,要一切都清楚明白,不要模棱两可,不要继续胡思乱想。然而她的决心却在开门看到程峰的一瞬间完全崩塌,瞬间所有勇气都化为乌有。
“那走吧!咱们先去吃早点,然后再去见单文修。”程峰见嘉逸不说话,也不啰嗦,转身背对着她低:“上来吧。”
嘉逸伏在程峰的背上,由他背着自己下楼去,刚下一层,正遇到买早餐回来的王女乃女乃,王女乃女乃笑眯眯的打量着他们:“年轻就是好啊,一大早上就开始搞些小情调!”
轰。
嘉逸的脸立时通红一片,火辣辣的,她开口想要解释:“不是的,王女乃女乃……”
“哎,你别当我是老古板!我懂的!”王女乃女乃却不听她的,自顾自的说:“小两口感情好不用害羞!”
嘉逸窘迫的还想解释,程峰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微笑着同王女乃女乃打过招呼,背着她继续下楼。
嘉逸看着程峰的后脑勺,心里五味杂陈,她很想问,为什么在王女乃女乃误会了二人关系的时候他那么不以为意。甚至,她想问,是不是王珍珍已经找过他了,告诉他想要复合的那些话?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更重要的是,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只可惜,这些问题,只憋在嘉逸心里,却没有勇气问出来。为什么自己这么懦弱?之前和闻锡明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事情她都只是懵懵懂懂,也不曾有过如此揪心的感觉。
嘉逸幽幽的叹了口气,被自己的缺乏勇气深深打败。
一声叹息,轻柔的几不可闻,要不是程峰一向耳力过人,可能也会忽略掉,但他听到了。从昨天开始,这丫头就一直心事重重,就算她佯装无事,微蹙的双眉和眼中的纠结却依然清晰可见,到底是什么事让她那么忧虑?为什么自己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
好吧,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不会勉强,但是他不会坐视她一个人这么隐忍着,向上次她失恋的时候一样的。她的烦恼究竟因为什么,这个答案他早晚要知道。
把嘉逸背下楼,扶她坐上车,程峰载着她去吃早点。
其实照理说,嘉逸扭伤了脚踝,昨天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重了伤情,这种情形下适合静养,他不该再拉着她到处跑,可是私心里,他就是想带着她,便于照料,这个理由很牵强,这一点程峰心里非常清楚,却依然坚持。
吃了早饭,程峰把嘉逸载回公安局,下车的时候,他出其不意的从后备厢里拿出一根健走专用手杖,递给嘉逸:“用这个吧,你的脚踝不能再加重了,怕你嫌普通手杖影响形象,所以给你找了个轻便不显眼的。”
纵使心事重重,嘉逸还是被他的细心再次感动了,接过轻便的行走杖,她试着自己慢慢走了几步,回头对程峰微笑道:“不错嘛,挺好用的,脚踝果然可以少用力不少。”
即使程峰已经为嘉逸找了最不影响形象的手杖,在嘉逸迈进重案组大门的第一时间,还是被三贱客拿来逗趣了一番。
“喲?嘉逸,玩儿cosplay呀?”田阳凑过来打量打量:“版的什么?铁拐李?”
嘉逸被他夸张的表情和语调逗的扑哧一下笑出来。
“去去去,什么眼神啊!铁拐李是女的嘛?”马春雷糗他。
田阳不以为意:“那还不兴嘉逸反串一下?”
程峰紧随其后走进门来,扶嘉逸坐到一边,回头问田阳:“单文修联系过了么?”
“嗯,都说妥了,他要求约在外头见面,我帮你和他约了一个离咱们局比较近的茶馆。”田阳回答,这样的安排完全是为了照顾嘉逸的伤脚,嘉逸听了心里觉得暖暖的。
程峰满意的点点头,留嘉逸和田阳他们呆在一起,自己回办公室忙些琐事。嘉逸这两天很反常,那几个贫嘴的活宝儿或许可以逗得她开心一点。
田阳他们几个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嘉逸聊了一会儿,也清楚的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头,要说是因为脚踝受伤,可又不对,毕竟之前讨论案情的时候她已经扭伤了,可是依然神采奕奕的跟大伙儿一起热烈讨论,怎么才一天没见而已,整个人就显得那么萎靡,还有种强颜欢笑的感觉呢?
“嘉逸,没事儿吧?”马春雷不放心的凑过来问。
嘉逸笑着摇头:“没事儿啊,怎么了?”
“总觉得你有心事呢?”
嘉逸心里暗笑自己,好歹自己的专业也是与心理学沾边儿的,却偏偏最不善于掩饰情绪,脸就像个阴晴表,喜怒哀乐都清楚的体现出来,真是让自己汗颜。
“没事儿,可能是这几天有些累了!”她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说得过去的借口。
过了一会儿,和单文修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程峰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带着嘉逸离开重案组,直奔约会地点。
约定好的茶楼距离公安局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嘉逸和程峰比单文修先到一步,坐了大约五分钟,单文修也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单文修一坐下就先叫来服务员,给自己和程峰叫了两杯香片,嘉逸则是玫瑰花茶。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不好意思,这几杯茶算我的!”他掏出纸巾擦擦额头。
虽然气温转暖,外面也依然算得上冷意袭人,可单文修的额头上却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他一面擦汗一面不自在的对程峰笑着。
“今天我们约你出来的原因,你已经清楚了吧?”程峰问。
单文修点点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提出要出来见面,一来我去你们公安局的话,怕公司那头有人传闲话,这种事好说不好听,众口铄金呀!二来,我也不方便请你们到家里去,我和董雪住一起,今天她轮休在家,我……觉得还是不当她的面谈比较好!”
见单文修的态度还算诚恳,程峰也不打算端着臭脸谈话,他对单文修微微一笑:“你的苦衷我可以理解,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坦诚的人,那我也开门见山了,在做笔录的时候,你在自己的行踪这个问题上,似乎有所保留吧?”
单文修没有试图狡辩,直接承认了这个事实:“对不起,我承认,那天我确实在这个问题上说了谎。”
“在这个问题上说谎的不止你一个人。”
“另一个是小雪,”单文修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我要她帮我说谎的,在我们分别被叫去做笔录之前,我们俩商量了一下,因为我不想被牵扯进去,无缘无故招惹上嫌疑,这对前途、名声都不好,这都是我的主意,小雪只是维护我罢了。”
“那当天的真实情况还希望你可以据实相告。”
“没问题!没问题!”单文修连忙答应着:“其实那天之后,我也挺后悔的,当时面对着彭磊被杀这么突然的状况,我一时害怕,就打算隐瞒一下,不过事后想一想,又觉得不妥,如果我和小雪的谎言被拆穿,那我不是嫌疑更大么。”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没有主动联系我们?”
单文修面带苦笑:“还不是出于侥幸心理,总觉得那天大家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戴着一模一样的面罩,又在林子里面活动,谁什么时候出去,到底有没有再次返回来,谁能记得清楚啊,既然没被发现,干脆就这么瞒下去算了。昨天接到公安局的电话,我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没有借昨晚的时间,再编造一个故事吧?”程峰半真半假的和单文修开着玩笑。
“不不不!”单文修赶忙摆手:“这种事我已经糊涂过一次了,怎么可能糊涂第二次!”
“那就请你说一下当天的实情吧!”
单文修点点头:“其实那天我在被杜雨竹击中之后,陪她聊了一会儿就出去到休息区去擦拭一上的颜料,稍微休息了一小会儿,打算回去再玩一会儿,刚回到场地,就看到小雪走过来,一见是我,就开始对我发脾气,她看到我和杜雨竹在一旁聊,所以特别的恼火,我觉得她太无理取闹,我们俩就在长边上大吵了一架,她非得说我借故亲近杜雨竹,又去献殷勤,我当然不服气,吵了半天,她气呼呼的又跑回场地里继续玩了,我觉得心里憋闷,就在场边抽了会儿烟,被小雪这么一闹,也没什么心思玩儿了,抽完烟干脆又返回休息区,就是这样,这一次我说的可句句属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