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公主,秦统领求见。”马车外,锦衣侍卫低声通禀。
“请。”轻轻挥手,惠英将马车的帘子挑起,露出我罩着红纱的侧脸。
“长公主,河源谷地到了。”一个恭敬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辛苦秦统领了。”我说着,连头都没有动一下,“不知何时能够出谷?”
“河源谷地地势狭长,贯穿南北大约需要半日,如今天色已晚,还请长公主定夺。”
“依秦统领看,应该如何是好?”
“出嫁女不走回头路,前方最近的驿站在山谷之外,而送嫁队伍舟车劳顿,不宜夜行。下官愚见,不如今晚就在山谷之中,事从权宜。”
“好,”我轻微的点头,“就依秦统领之见,传令英宏,停车休整,明日上路。”
河源谷地三面环山,地势低洼,东西两面的山峰尤为高耸入云,形成一个带状的狭长。而在带状的最北端,一座东西走向的山脉横立,生生截断了带状的山谷,只在东北角留下一个小小的出口。
河源谷地便于隐蔽、设伏,历史上曾经有过数十支队伍被围困于此,惨遭敌军屠戮,全军覆灭。传言这河源谷地的地下十丈都是历代残兵的尸骸,怨气极重。但是这样的地方虽说不上是军事要塞,但任是谁也不愿如此地段落入敌人之手,所以这里一直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送嫁队伍此时抵达的正是河源谷地的最南端,是整个山谷地带最为狭窄的地方,两侧的山峰峭壁高耸,几乎就要贴合在一起,左右相距不过能够通过两辆马车。而队伍的背后,则是一片荒原,人迹稀少,最近的驿站快马也要走将近一个时辰才能到达。
若是送嫁队伍在此受到伏击,真的不好说呢!
英宏早就得了我的指令,所以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在附近生了火,依旧安排了士兵护卫在我的马车周围,片刻不敢松懈。
倒是北朔的人很放松,纷纷找了干净的地方或坐或卧的休息起来,更有甚者低声唠起了家常,开始时候声音很大,我都能够听见一个士兵在夸耀自己刚出世的儿子聪颖。但是不一会,就渐渐安静下来,估计他们走了这许多天也累了,一得了空闲便真的睡了过去,很快便鼾声大震。
大株的人虽然没有睡,但是也受到了他们的感染,有些困倦之色。我掀开帘子,看到英宏策马立于窗口,见到我立刻凑上前来,“公主有何吩咐?”
“这也不是个事。”我斜了斜护卫在马车周围的士兵,有几个已经在打哈欠,“现在才刚刚入夜,即便是有什么也要等到后半夜。去安排一下吧,让兄弟们轮流休息一下,养好了精神,后面可能有一场硬仗。”
“是。”英宏领了命令,很快就去安排了。
我放下帘子,也想要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但是心里总是觉得很不安,连眼睛也闭不上。
惠英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温暖,但是微微的湿润,将我冰凉的手指染上了一些暖意。我侧过头去看她,她也正好看着我,笑了,又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我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点头。
夜很静,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我和惠英交握着双手,马车里昏暗的灯光照亮了窗外英宏紧绷的侧影。
我们都很紧张。
周围变得异常安静,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诡异。
突然,我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看了惠英一眼。惠英有些发愣,紧张的问,“怎么了?”
“鼾声。”我低下头,仔细的听,“北朔的人刚刚还在打鼾呢,怎么现在就没有声音了?”
惠英身体一颤,极快的向窗口扑去,但是就在她即将触及到窗帘的时候,英宏的影子震颤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了英宏的高声叫喊,“保护长公主!”
说时迟那时快,北朔士兵的惨叫骤然响起,同时伴有利刃捅入的“扑哧”声和鲜血飞溅的声音。但是英宏的动作更快,他话音刚刚落下,大株的护卫就整齐的围在了马车周围,紧紧地将我护在中心。
“看得清是谁吗?”。我凑到窗户上,问道。
“不知道,”英宏的声音有些焦急,“但好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这……”英宏突然叫出来,“公主,又来了一批人,和刚刚那些打起来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隔着帘子极快的吩咐,“静观其变。”
帘外,兵戈之音骤起,英宏的声音都听不很清楚,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个词,“三拨人……看不清楚……”
惠英紧紧地靠着我,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马车外的打斗声逐渐的激烈起来,接着车厢内昏黄的灯光,我依稀可以看到急速穿过的人影,快的要晃花我的眼睛。
“大哥……”惠英并不知道我和闻人成倓之间的协议,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凑到窗户上,“大哥,怎样了?”
“没有事。”英宏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慌乱,但是却带着一些疑惑,“好像只有一部分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是好像被另一批人拦住了。你们放心吧,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外面的嘈杂声持续了很久好像离我们很近,但是似乎有有一些距离,而且很混乱我根本就听不出什么。但是从一开始,大株的任何人都还没有出手,也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三皇兄亲自为我挑选的护卫,紧密的围绕在马车周围,隔绝了来自未知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逐渐小了。但是我刚刚想要舒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很强烈,我几乎能够感觉到大地的震颤。而车前面的马匹反应的就更加迅速,很快就嘶鸣起来,将马车拽动的剧烈的摇摆。
是骑兵!
我和惠英都在玄甲军呆过,知道这样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两人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脸上都是惊愕。
骑兵?是谁的队伍?
“公主!”窗外的英宏却已经开始了惊叫,“是漠南匈奴!”
漠南匈奴?不是早就归顺了北朔了吗?虽然这些年漠南匈奴一直都不安分,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公主在北朔**里当淑妃,不至于……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英宏的声音又响起来,“警戒,保护公主!”
“英宏!”我隔着帘子大叫,“还有谁?”
“不知道,但是身着深蓝。”英宏已经有些惊慌了,“看上去是大齐的军制,却没有打旗子。”
“先别动!”我连忙叫道,“再等等!”
深蓝是姬氏大齐时候卫兵制服的颜色,那么就是说,西疆也派了人?
“公主,不能再等了,这两批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英宏大声说,“戍卫!”
然而就在英宏做好了和两拨骑兵短兵相接的准备的时候,从高处传来了阵阵战鼓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愣。我猛地站起来推开了车厢的门,站到了车辕之上。
“少主!”英宏没有料到我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敌人眼前,飞马冲到我面前,连称呼都忘记了,“少主,你快坐回去!”
“嘘!”我没有看他,只是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仰起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上方。英宏不禁顺着我的目光向上看去,瞬间就愣住了,“这……”
两端的高崖之上,不是什么时候亮起了火把,顺着山脉的走势一直延绵到很远。夜空中,一束束的火光将天际照应出诡异的嫣红。
“咚咚”,阵阵的战鼓之声正是从两端的高崖之上源源不断的传下来……
狂风骤起,在南北两路不同的骑兵身后,分别出现了一队人马,以更快的速度赶超了匈奴骑兵和西疆的人,迅速的向我的马车靠拢过来。
黑色的骑兵,纯黑色的战甲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出明亮的红,士兵们腰间的刀鞘,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玄甲军……”英宏低低的呢喃,不敢相信,“玄甲军怎么会……”
两队人马,迅速的超越、斩杀,将匈奴和西疆的人利落的隔绝在距离送嫁队伍三丈之外。南面的一队较为迅速,为首一人速度更是惊人,几乎是从西疆的队伍中穿过来的,在策马奔驰的过程中,手起刀落,如入无人之境,生生的将西疆几乎要将山谷入口堵住的横向队伍撕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他穿着黑色的战甲,脸上带着淡漠的表情,仿佛他刚刚斩杀的不是人,而是木偶。
“不愧是汝王……”英宏愣愣的看着闻人成偲冲破了层层阻碍,飞快的向我们靠近,有些愣神的感叹,“果真……”
身后也传来了喊杀声,我有些僵直,很慢的转过身,正撞上了那个熟悉的月白色身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由他身旁的两个黑衣侍卫杀开一条血路,毫无顾及的向我策马奔来。他的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但是眼睛里却是我从未见识过的寒冷,墨绿色的眼眸闪烁出翠莹莹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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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璟的书里,每一个人都不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