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惠英这两天一直对我很冷淡,任由我怎么哄都不行。
说实话,我并不感觉自己有理亏之处,但是惠英却不这样认为,所以一直和我冷战,事事恭敬有礼,就是不和我多说一句话。
“惠英,你给我坐下”我终于受不了她长时间的轻慢对待,在她要出去的时候叫住了她,“你这些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主息怒,奴婢不知公主所言何事。”惠英停在门口,依旧恭敬的让我牙根痒痒。
“拘缘,你们先出去。”我冷冷的吩咐,拘缘很有眼色,没有说什么就将屋子里的下人都领了出去,还将门也关上了。
“公主何事吩咐奴婢。”惠英转过身,淡淡的问。
“惠英,你若是有不满之处大可直言,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她疏离的态度让我胸中一阵郁结,“惠英,你知道,我一直都当你是姐姐的……”
“将这么重大的事情隐瞒与我,就是因为当我是姐姐?”惠英抬头冷笑道,“少主你真是心机深藏,不枉宁锡神鬼莫测的名号”
我低下头,有片刻的迟疑,但还是坚定的抬眼,直视惠英,“白伯伯对我好,我自然感激,但是他犯下的罪孽,绝对不可因此而被宽恕。我将此事隐瞒与你和将白姐姐遣去漠北异曲同工,不过是想让你们避开事端。灵教诸事我早已和诚哥哥安排妥当,庞伯伯他们也是知道的,我知你自小心性良善,若是临阵不忍反倒害人害己。”
“是么?”惠英挑唇冷笑,眼含伤痛,“你到现在还不和我说实话,却口口声声说着对我百般信任,你要我如何信你?”
“我……”我一时语塞,顿了好久,才道,“惠英,青云使庄诚可谓忠心?”
惠英被我问的一愣,但是半响也没有明白过来我的意思,只能垂眸答道,“义明在灵教鞠躬尽瘁,八年有余,事事稳妥向无所失,自是忠心。”
“那庞伯伯和你父亲又如何?”
“灵教各位长老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百般维护,难不成你怀疑他们的忠诚?”
“我不是怀疑,是确认。”我轻轻的叹气,“庄氏世代忠诚于杨氏,诚哥哥对我好是真的,可是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我杨氏的血脉,若是我行事违背了父皇的意思,他即便心怀有愧也最终不会顾及我。至于灵教长老,他们忠诚的说到底还是姓宁的人,我之所以被奉为掌教,全是母亲太过强势,而母亲……”我笑的有一点无奈,“宁清文当年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但是惠英你告诉我,若是灵教当年没有那场大劫,即便母亲武功在灵教已然无人能敌,即便她十八岁开始就佩闻墨,又怎能以女子之身继任掌教?而我,连宁家人都不算,灵教长老个个德高望重,又怎能心服于我这个小毛孩子?白伯伯这件事虽然是个例,但这样的想法在灵教各地的长老中并不在少数。”
“那又如何”惠英十分的不服气。
“不如何,”我抬手制止了她,“灵教长老虽然心里不服,但是当年灵教侥幸存留,是父皇的庇护,所以也要给我三分薄面。说到底,这些人面子上是在叫我‘少主’,其实都是报答父皇的一份恩情罢了。现在诚哥哥和庞伯伯已经知道了父皇遗命的内容,怕是早已对我有了看法。”
“那你也不能让流光去惩治白伯伯”惠英终于忍不住怒火,“这是灵教内政,你怎么能让外人来干涉”
“如果不是外人呢?”我宁静在注视着她,“你是否记得,母亲曾说过,当年灵教大劫,有三人幸免于难?”
“谨德,你是说……”
“我不知道,但是汝王的武功路数绝对是灵教的人教出来的。”我走近她,微微扬唇,“惠英,灵教诸事我早已布置,流光不过是去露了个脸,我所求的,不过是让灵教的人认清楚,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谨德,你是不是喜欢上闻人成倓了?”惠英的问题非常突然,让我一时间弄不清楚她的意思。“是不是,”惠英追问着,“你不惜违背圣旨嫁给他,还隐瞒众人将明令和凝丹交给他,现在居然让他参与灵教内政,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父皇之遗命是为了大株,我也是为了大株,我这样选是因为这是最快也最保险的一条路。至于你的那些怀疑,完全是多想,闻人成倓此人城府极深,我骗是骗不过他,只有这样才能换取些许信任。”
“谨德,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惠英的面色阴沉,严肃而正式,“无论你是否遵从先皇遗命,那个人都是活不了的。”
“我知道,”我将手放在心口,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这是我的责任,不管是谁,我绝不会有丝毫手软。”
“好,你能明白就好。”惠英终于缓和了面色,从怀里掏出一支木簪,旋开簪头递给我,“这是你要的东西,有人做了手脚,查到的不全。”
我双手接过,打开那二尺长纸条细细的看着。
“当年胡氏的旧案震惊朝野,但是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今都没有人知道。”惠英舒缓的声音轻柔了许多,“当年,良妃胡氏不知为何,深夜闯入宣政殿,良妃深受圣宠,而且是武将世家,一时无人能拦。后来御林军调派头等侍卫,将良妃围困在宣政殿一日有余,最后侍卫冲入殿内之时,良妃已然气绝身亡,玉玺也从此消失。”
“胡氏被判了诛九族,为何会在青州遗留一脉?”我想起了闵湘湘和我说过的话。
“青州一脉是胡氏旁支,早已和甫京之胡氏断了姻联,更是洞悉先情,在围剿军队进入青州之前就潜入深山改名换姓。可是玉玺失踪的事情太大,即便是大齐灭亡之后闻人氏也从未放弃过追踪胡氏。但是一直没有结果,直到六年前岐王成僡将这一支尽数歼灭。”
“当年,真无一人幸存?”
“姬氏大齐将当日宫变目击之人全部都斩杀,相关联的人也都废黜了,至于岐王当年……”惠英顿了一下,有些犹疑不定,“岐王是请了病假自己带了王府护卫去的,应该是处理的很干净。但是岐王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什么人,极可能和胡氏有关。”
“当真?”
“灵教前些年因为流光的缘故接了不少江湖上的案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岐王派出来的,找寻一个贩卖妇女的牙婆。我爹留了心,将人送走之后一直留着眼线盯着,几日后又将那牙婆弄出来审了一遍,得知当年青州一案发生的时候,她正在青州,并且捡了一个很有卖价的女童,而岐王府所问之事正是这桩。”
“好,我知道了。”我将纸条燃尽,凝神定顿了好长时间,才转过头,“更衣吧。”
“今晚当真要去?”惠英皱眉,“会不会有陷阱?”
我抿唇微笑,反问惠英,“我早已身陷囹圄,去与不去有何差别?”
当日闻人成倓在清歌坊的话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谁料他却是真的,还特意让福头给我送来衣服,一件天蓝色的锦袍,和庄严的打扮很是相似,而车马也是很早就准备好,安安静静的等在后门。每天傍晚宁王府都要派出一趟车,名义上是采买,这是我安排的,其实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和外面传递消息,结果这次,真的是方便了我自己。
闻人成倓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车上,闭着眼睛但是肯定没有睡着。马车开始缓缓的移动,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车厢里安静的诡异。
“你让商姬去查**楼了?”很久,闻人成倓开口了,已然闭着眼睛。
“明知故问。”我回答的简略,语气淡然。
他倏然睁开了眼睛,透过窗帘照进来的薄薄的光,在他的瞳仁里闪射出微红的色泽,然而眸光一转,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幽深的墨色,波澜暗涌,却是平静如初。
“自正月以来,宁王与雪姬的种种艳事遍传甫京,你偏要在这时有如此举措,就不怕我起疑?”
“你我相持日久,起疑实属必然,我有何可惧”我言语带笑,“此事现在已经和我连上了干系,那我自然是不会任由他人欺瞒,至少要知道些实情。更何况,这雪姬怕是也在甫京呆不了几日了吧?”
自从闻人成倓此次返京,便和**楼的雪姬纠缠不清,未出十五就已经在**楼夜宿十日,颇为不合礼数。闻人成倓向来处事低调,从未传出此等荒唐事,虽然他并非位高权重,也没有牵连太多政堂较量,但皇子之尊还是让众人对此热议。
连日以来,闵湘湘对此颇为不满,但是闻人成倓从未出言解释,她也曾想要和我发发牢骚,都被我挡了回去。如我所料不差,当日平都城破之日,那万余流民便是闻人成倓的杰作,而雪姬必然在这其中充当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如此算来此二人相交怎也有数年,而之前一直秘而不宣,直到今日才传出此等不堪留言,想也是闻人成倓的又一个布置。
我不好秘密查访,索性就让商姬出面,不过查到的东西还是有限,只知道这雪姬是五年前被贩卖至此,刚刚及笄便抛头露面,诗词歌赋很是精通,应是大家出身。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雪姬的身份很是有可疑之处,却是一时理不出头绪。不过,我相信,过了今晚,一切的谜团就会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