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闵湘湘近来极不安分,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来了也没有事情,就只是挑刺。一会儿是饭菜准备的不够新鲜,一会儿是茶水凉了还不换新的,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总能让她找到借口呵斥下人大半天。不过说来也怪,她从来都不骂我的人,也不骂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专找宁王府的人出气,被骂的最多的就是她身边的拘善,然后就是跟着我的拘缘,就连偶尔路过的云香也一不小心招惹了她,生生被她臭骂了一顿。云香脾气不算好,碍于身份倒是也没有还嘴,但是脸色阴沉的不行。我顾忌着毕竟云香和闻人成倓关系不一般,有点不放心,事后曾试着问起闵湘湘此事,谁料闵湘湘一脸的无所畏惧,眼睛一翻,气哼哼的说,“那又怎样,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难不成她能翻了天,把我赶出去?”
惠英对闵湘湘的这种做法极其厌烦,数次提醒我不要让她再来了,而我只是笑笑,并不理会。闵湘湘和闻人成倓有什么矛盾我大致能够猜出一二,不过就是闻人成倓连日流连**楼,让她心里不舒服了。所以我对此很是放得下心,因为闻人成倓每次去**楼,都会带上我。
其实闻人成倓去**楼真的没什么的,只是和雪姬吃一点很简单的饭菜,然后坐在房间里看书一直到很晚。可是我怎敢将此事告知闵湘湘?闻人成倓瞒着她,无非就是想保护她,那我又有什么权利去替代闻人成倓解释呢?更何况,我还有事情要靠闵湘湘,所以也不能不见她,于是也就只能维持这样的状态,时不时的听她唠叨一阵子罢了。
开了春,时间就过的很快,随着天气逐渐转暖,我的心情却愈加烦躁起来。
灵教的事情处理的很好,叛乱的人或伏法或被带回总舵依教规处置,只有魁首白一鸣下落不明,庄诚一如我的所料没有追击。白一鸣和我也有情谊,但是事关灵教百年基业,我不可能姑息养奸,必须杀一儆百。所以我瞒着灵教诸人向流光要了一支搜索小队支援,这小队算是流光的精英,只可惜我指的是一条错误的路线,本来只需十日便可完成的事情,这些人绕道用了二十多天才找到白一鸣的踪迹,不过还是不巧让他侥幸逃月兑,掠获了他的剑。对于一个剑客来说,这是相当于杀头的侮辱。白一鸣已经受伤,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不过即便他有命,也再没有脸在江湖上混了。至于灵教其他不服气的人,庄诚就算再不满我让流光插手此事,也还是会将这些人整治的好好的。于是,灵教的叛乱到此为止。
可是我还是烦,不可抑制的越来越没有耐心。
当时,我曾承诺三皇兄,不出三年便可让他远离是非,但是眼看我嫁到北朔已经将近一年,非但没有一点头绪,反而被北朔朝堂的各种事情搅扰的快要失去方寸。
其实闻人成倓很有能力,而且咸乐帝是知道并且认可的,但是咸乐帝却不知为何,总是用各种手段打压他。
按照闻人成倓的说法,我是咸乐帝的心月复大患,所以奉命监视的宁王也就被安排了各种事务留在甫京。闻人成倓以前统领文书院,任务之繁重堪比翰林上院,只是名声差了太远。现在,为了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留在甫京的机会,咸乐帝将翰林院下院也交给他管,这样一来,他身上的任务不要说超重众人,即便是左右丞相也不及其三分之一。只可惜,这文书院只负责分发公文,翰林下院只有权力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凡三年以上的刑狱或者当事人出身氏族或者是有功名在身便要移交上院审议。所以闻人成倓还是一个“闲人”。而且,咸乐帝总是把一些明摆着就是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办的好了没有功劳,稍有差池便是众矢之的,每当如此,咸乐帝是绝对会把宁王推出去当箭靶子的。例如天珠一案,淑妃查不出结果,宁王却被罚俸一年,弄得我都觉得有点冤。
我对此很是费解,曾委婉的询问闻人成倓,当时他正在看公文,抬头看我的眼神颇有些诧异,继而微笑了,“宁锡身为灵教掌教,身边有忠心者如庄诚,乱党者如白一鸣,但是也应该有一两个狗腿子,没事替你扬扬威,有事给你背黑锅,如我所料不错,你的惠英姐姐就是这样的角色吧?”
“这是什么意思?贬低惠英还是抬高你自己?”长时间的和他相处,我的脾气越来越好,即便是这样的话我还保持礼貌的微笑。
“知道太子党和睿王党都怎么说我么?”但是他比我还要温和,笑眯眯的解释道,“宁王就是宣政殿手底下最听话的一条走狗。”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虽不中听,但是一针见血。
“你甘心?没想过其他的路?”我承认,当时是别有用心的想挑拨一下。
“我要是真的认命,你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过了好几天,每当想起这句话我还是觉得后背凉凉的,莫名的后怕。
于是我很悲哀的发现,对于自己曾经笃定的路,竟然也一时难以判断是否正确。父皇的遗命我毫不犹豫的违背了,但是这条路却越走越难,越走越偏离预定的轨迹……
我进宫越来越频繁。
姬皇后对闵湘湘的疼爱不是装出来的,隔三差五就会将其宣召入宫,我也仗着和她的关系借着这个机会进宫。我从来都不和闵湘湘一路,而是长时间的停留在芳花园。
亘语是个沉默的小孩子,听话懂事但是过分的成熟,只有在见到成俍的时候才能展现出活泼好动的一面。每次,我看到成俍和亘语坐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还有一旁的画扇,安静的做着针线,那种弥漫在周围的静谧的空气就会让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成俍虽然是瘫子,但是却有一种温和的气质,能让人产生无条件的信任。
当惠英最终查出结果的时候,整整一个晚上,我心绪难宁,辗转反侧。正巧第二天闵湘湘奉旨进宫,协助姬皇后筹备为西疆使者准备的筵席,我就厚着脸皮跟她入宫。
兴许是我一夜失眠,脸色和精神都不太好,成俍陪了亘语一小会,就让画扇将他带到一边,招手让我坐到他旁边。
“天气转暖,没事应该多出去走走,”成俍侧过头来,仿佛闲话家常,“甫京周围还是有不少值得一去的地方,例如西山的普济寺,这时候的景色还是挺不错的。”
“也许吧,可惜我一向对郊游之事没有兴趣。”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不用多心,甫京有京畿大军驻守,没有人会怀疑你的用意。”他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心里压了那么多事情,也没有人说,出去走走至少能舒缓一下,还是好的。”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用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犹豫着,“二殿下……”
“这里没有殿下。”成俍打断了我,但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依旧很平和,“此处虽是皇宫内院,但我淡出红尘已久,你不必有所顾忌,也不用害怕隔墙有耳。”
“我……”我一时语塞,抬眼苦笑了一下,“您清楚我的身份么……”
“杨谨德,广安长公主。”成俍回答的很快,“我虽远离尘世,但也不至于孤陋寡闻至此。”
“您和宁王关系想必很亲厚吧,”对于我突然的问题成俍面色依旧,于是我就接着说,“宁王娶我事从权宜,我出嫁也是迫于无奈,我过的不舒服实属正常,您不用多心。”
“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成俍笑了笑,“我虽不知你因而而忧虑,但也大致能猜出几分。但若我直言,你肯定不会相信。”
“不妨明示。”
“你现在很安全。”成俍转过头目视前方,目光聚焦在很远的地方,“父皇即便有心也不会贸然伤害与你,至于其他人,我只能说,四弟的实力你应该是见识过的,他既然做出承诺你就应该放心。我这里不好多说什么,只想告诉你,四弟承诺的事情,言出必行,从未有失。”
“当然不会有失”我嘲讽的轻笑出声,“宁王的承诺是:我在北朔一天,便可保我一天平安。说白了也就是我出北朔之日,便是我性命不保之时。如此承诺,有与没有有何差别”
“有人对你不利吗?”。成俍没有理会我的反驳,而是颇带着几分关切问道,“近日以来,我每每见你都是面带疲惫,目光焦灼不堪,可是有人为难与你?”
“没有。”我很干脆的转过头,“多谢关心。”
“那好吧。”成俍轻轻叹了一口气,“多的我也不说了,省的你认为我是在为四弟辩护。我只说两句话,第一,宝媛郡主是个好孩子,也许任性了点但是绝无坏心。第二,那个名字里带‘雪’的女子,你是应该小心些,不过也要有些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