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一场,眼圈儿红,鼻子囔。好不容易哄睡了情美人母子,轮到我自己也预备去会周郎的时候,小麦跑进来通报,“陛下有请。”
这个时辰传召,小崽子铁定又失眠了。怀着牺牲小我维护祖国花朵,社会希望的心情,哀声叹气地围一件披风,开门起飞。没料想脚刚离地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影美人扯住了的腿。小蹄子攀着我的身子将我拉下来,口中轻声说道,“叫你的是我。”
这两天都顾着在雷火宫陪产妇与新生儿,忘了正与影美人闹不愉快。主动放低身段,笑着问道,“无影,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影美人冷冷看着我,嘴里像含了冰,“你有在乎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前天是……”
影美人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我,“好了,你要说什么我大概也猜得到。我来找你不为别的,只想告诉你我做了一个决定。”
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忐忑不安出口问道,“你做了什么决定?”
听他的口气就预感不妙,小蹄子接下来说出的话也果真符合我的期待,“我不止一次地提起孩子,你也说过如果我想要就找似玉去生。所以现在……我决定听从你的建议。”
如果此刻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么我一定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变幻莫测的脸色,“什么是我的建议?什么叫你决定听从我的建议?我说过如果你想要孩子就找如花姐去生,所以你现在果真预备找如花姐为你生一个孩子是吗?”。
影美人对我的瞠目结舌视而不见,清清淡淡地点了一个头。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脸泰然的脸,“当初我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开玩笑,现在的你……也是在开玩笑吗?”
影美人冷哼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臻茗,我不是你,不会把这种大事当成小儿女的戏言挂在嘴边。”
原来我在他心里,是把大事当成小儿女的戏言挂在嘴边的人。原来他一直都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原则,没有担当,胡乱瞎搞的人。
心寒,心渐渐寒。
我知道他不爽我认阿玛尼做儿子,我知道他不爽我对待情美人的宽容态度,然而我绝没有想到他对我的不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催使他一定要用看似以牙还牙,实则残忍百倍的方法来报复。
怀抱最后的希望就是他还在生我的气,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难过后悔的气话。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之间似乎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肠下这种决心,那么他此时此刻的宣告,无异于为我们的关系画上一个毫无留恋的句号。
极力想保持风度,到最后却还是带着哭腔问出了口,“你现在是在跟我赌气吗?你刚才说的是气话吗?”。
“你认为呢?”
影美人一脸正色,淡然的模样如平静的湖水。
忍受不了他嘴角若有似无的嘲笑,忍受不了他说出这一番话时满不在乎的态度,更加忍受不了他会同别人有一个孩子的事实。
两个人停在空中对视,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我,悲伤,迷茫,无措,慌张。我的眼睛里也有一个小小的他,冷漠,无感,厌恶,凄凉。
从前,我会有很多时候对自己产生疑惑,对他产生疑惑。只不过大多时候,我还是会对我们的爱情抱着希望。然而现在,我面前的这两条眉,这两只眼睛,这两片薄唇,似乎都不再是我深爱的那一些个。面无表情如面具一般的这张脸,陌生地让我恐惧不安。
极力遏制住自己想逃走的冲动,鼓起勇气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因为我认了情儿的孩子做儿子所以想找平衡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他一声嗤笑。面前人的表情像是看在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做滑稽表演。
一瞬间我觉得我要哭出来了,之所以没有眼泪,只是因为早些时候哭的太凶泪腺累罢工了。
影美人脸上带着笑,问话的似乎很有礼貌,“生儿育女本就是人之常情。我倒想问问你,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为了所谓的心理平衡?因为我认了情儿的孩子,所以你要同别的女人生一个孩子?”
影美人松垮垮地摆摆右手食指,笑道,“似玉不是别的女人,就像你说的,她是我老婆。与老婆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胃里好像有什么酸的足以熬烂舌头的液体涌上喉咙,接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苦,“好一个‘她是你老婆’。我从不知道有一天你可以在我面前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么一句‘天经地义’。你现在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吗?炫耀你要跟你老婆上床然后一起造出个人来吗?你要我怎么反应,哭吗,还是笑?笑着祝福你早生贵子,儿孙满堂吗?”。
我渐渐逼近崩溃的边缘,影美人起初伪装的平静也渐渐剥落,随着我的语无伦次,他说话的音量也有所提高,“不然你想让我怎么样?只因为你不想给我生孩子就一辈子不要孩子吗?只因为你要把别人的孩子当成亲生的就欢天喜地地接受吗?刘天,我也是有感情的,你不能这么伤害我。”
控制不住地激动,控制不住地失控,控制不住地对他叫嚣,“你说我伤害你,你也真说得出口。如果我认了别人的孩子做儿子叫伤害你,你要跑去跟别人实践操作弄出一个孩子叫不叫伤害我?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有感情吗?我是木偶吗?我是空壳吗?我是没有感情,任由人糟践的物品吗?”。
影美人呆呆望着我的脸,胸口起伏,很是动容。然而这小样儿的是控制表情的专家,波涛汹涌的脸在短短的几秒内转成波澜不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带回那一张毫无颜色的面具,哀悼着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臻茗,你说过我们可以做到的……永远都不说,就永远都不会死……我们坚持到你烦了,或者我腻了……现在,我们似乎走不下去了,因为,我腻了……我们之间的不管算什么,是什么,都该结束了。”
他说走不下去了……
他说他腻了……
他说结束……
瞪大了眼睛摇头否认,“你说……走不下去了,腻了,结束了,我们完了?”
“是的。我和老婆双宿一起飞,你抱得美人归,这不是你最希望的结局吗?现如今的结果甚至比你预想的更好,你的美人实际买一赠一,臻茗的这笔买卖可谓划算的不得了。”
亮如明星的眸子看我的眼神是满满的伤逝,相比从前又加入了一丝决绝以及其他复杂的种种。我极力寻找自己想要看到的,到最后却只是徒劳。他的眼神里有很多东西,只独独,没有遗憾。
“你住嘴,住嘴……”
干涸的眼睛终于湿润,我朝他毫无章法地大喊,“你要甩我,每一次都是你要甩我……我受够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你甩……你听好了,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互不相欠。”
回身要推门进房,被影美人一把拉起狂飞。身体不自觉地跟他出去,加速了不知多少时候才想起挣月兑束缚。猛抽出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地的手腕,在汉宫上方的天空清冷地大声抗议。
“你放开我……”
回音消失在呼呼的风里,两个人的头发都被吹乱,他试图拉我,我试图推他,好一场攻守分明的拉锯战。
“我已经甩了你了,你还拉着我干什么?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放手。”
影美人从头到尾任我叫嚷着发泄,不发一言,抓住我的手却愈发强势。
一开始的挣扎只是为了逃月兑他身边,找一个没人的黑暗角落放纵地哭一场。影美人的阻挡在此刻却变成了催化剂,让我愈加疯狂地扭打他的身体。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还抓着我干什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全世界都可以对不起我,为什么最针对我的人却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西门垏,西门垏,你出来,你出来。我要回去,我玩儿不起了,我不玩儿了。”
扭打变成了殴打。影美人咬牙承受着我的发作,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我牢牢禁锢在怀里。
两个人无声地较了一会儿劲,我终于放弃了挣月兑,全副身心都用在大哭嚎啕上面。
“嘘……嘘……臻茗,不要冲动,我改变主意了,我改变主意了。”
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安抚,我的心却已经支离破碎的不能修复。
哭喊的失去了力气,到最后只能像疯女人一样哑着嗓子小声呜咽,“西门垏,西门垏,求求你出来,求求你救救我,我过不下去了,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求求你让我放弃吧,让我放弃吧。”
受苦受难的时候我们都会问同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的主,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