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也许永远也不能理解大人为什么要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式来预告证明一些事情。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一切可见的物质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而只单纯地被分成两类:感兴趣的与不感兴趣的。
所以当阿玛尼被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什物团团围在当中的时候,他唯一懂得做也愿意做的就是东看西模玩儿的不亦乐乎。
不得不说情美人挑来为阿玛尼抓百天的东西相当怪异,重如竹简,刚出生三个月的小屁孩儿怎么可能拿得动;轻如白绢,明显就是yin*他儿子选这东西。
贾宝玉抓胭脂的行为惹得他老子相当的不高兴。我却不明白,做家长的为什么要把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未来添加到孩子的选择列表里。毕竟,有些东西防患于未然才是明智之举。
阿玛尼把白绢捏在手里咯咯笑着挥舞的时候,情美人皱着眉头对我叹气,“这算什么?”
白绢就是高级的白纸,阿玛尼什么不好挑,挑了一张白纸……
最直白的说法就是小宝贝儿的未来一片空白,奈何这不是作为家长能够接受的答案。摇头晃脑想给出个在合理范围内最乐观的解释,“白绢好啊,说明我们儿子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情美人闻言嘴唇张了张,犹豫了半晌方才强笑道,“原来如此,听小天这么说,似乎受用得多。”
从她脸上闪过的一丝异样不难猜出,情美人脑子里也有同我一样关于“空白”的想法。
带点儿怨气地对她笑道,“你不想他选白绢为什么把这个摆出来?”
情美人无声叹息,“原本以为他会选颜色鲜艳的东西。即使不挑小笔小刀,也会选珠宝玉石,没想到……”
忙不迭地给他吃定心丸,“选白纸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证明这孩子有舞文弄墨的趋势。再加上他老爸超凡彪悍的基因,阿玛尼长大以后铁定要文武双全的。”
情美人听了我的说辞,不再纠结,即时投身于孩儿他娘逗弄孩儿的伟大事业里。
才要积极主动地加入他们娘俩的互动,就被小麦打断。小太监战战兢兢凑到我身边,吞吞吐吐地禀报,“郡主,邢公子还在外面。”
敲门声都停了N久了他还在外面?
与情美人对视一眼,对小麦吩咐道,“你去告诉他别等了,我不会出去的。”
小麦抬头看我一眼,反馈的话满是试探,“郡主明鉴,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走的。您真的让他在外面再等一个晚上?”
什么叫“再”,这种表达真让人不爽。
微微恼怒道,“没人让他等,他不舒服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上赶子立在雷火宫门口当门神。”
小麦的头低了低,“公子憔悴的不成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病了,郡主真的不看看他?”
什么叫“憔悴的不成样子”,这种表达真让人不爽。
情美人看出我在被动接收到不想知道的信息之后升级版的坐立不安,小样儿的发扬风格,带着鼓励的眼神对我笑道,“小天,你不去见他一面,他是不会死心的。”
她的言下之意我明白,其实真正不能死心的人,是我。
挣扎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步一挪蹭到宫门口,脚刚踏出门就被紧紧攥着了胳膊。
“你终于出来了。”
影美人的话音中竟带着点儿惊喜的意味,让我在一瞬间以为自己深陷幻觉。
试图摆月兑他犹如铁钳般的桎梏,“你把我抓疼了,先放手再说。”
“不放不放,再也不放了。”
禁锢者化身比阿玛尼还要粘人的小孩子,说话的语气也像是在撒娇。
正被雷的不知所措,就被影美人的一把抱到怀里,来不及做出一点儿反应身子就腾了空。小样儿的发狠似地飞射出去,速度堪比如午夜飞车。
耳边呼呼风声不断,眼前却是持续的黑暗。乌云蔽日,天上没有一颗星,似乎正是暴风雨的预兆。
他的怀抱如此温暖,温暖到让我忘记了责问他冒昧的绑架,依靠着不想过问前路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影美人终于拖着我降落。脚踏地面的下一秒,就被他含住了嘴唇。小蹄子的吻激烈动乱,毫无章法,似乎是某种野兽在饥饿了良久之后享受来之不易的新鲜血肉。
牙齿磕到牙齿,牙齿咬到嘴唇,舌头被疯狂的纠缠啃噬,整个身体都被他牢牢捆住,紧到不能呼吸。
一吻完了,两个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箍在我腰上的手又收缩了几寸,耳边是他如泣如诉的低吟,“你怎么忍心让我……在门外等了那么多天。”
也许是他低沉暗哑的语调触动了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我竟不自觉回抱住他,眼泪抑制不住地流成一片。
怨恨恨,气鼓鼓,“你不是烦了腻了要结束吗?还找我干什么?甩了我心里不安想赎罪吗?大可不必,我还没沦落到要依靠你的同情过生活。”
尴尬的沉默之后是他长久的叹息,“你果真……从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怒起,“没把你说的放在心上?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你决定听从我的建议找你老婆给你生个孩子;你说你不是我,不会把这种大事当成小儿女的戏言挂在嘴边;你说生儿育女本就是人之常情,与老婆生孩子,更是天经地义;你说我们似乎走不下去了,因为,你腻了……我们之间的不管算什么,是什么,都该结束了……”
试图挣月兑他的抓着我的手臂,试图手舞足蹈地表达我的激动,折腾了半天都被他进退有方,温柔得当地一一化解。影美人任我发泄到筋疲力尽,才重新抱着我轻轻诉说,“你从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你从来只用耳朵去听,却没有用心去想……否则,怎么会只记得这些无关紧要。”
“你跑到雷火宫大言不惭地对我宣告要同别的女人生孩子……你毫无留恋地表白自己要结束我们之间的‘有什么’,‘算什么’。如果这还算是无关紧要?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有关紧要’?”
影美人抬起我的下巴与我面对面的对视,眼神中充盈着名为失望的情绪,他的语气更是透露出相同的信息,“你果然忘记了……我们之间……最重要的那个约定。”
我们之间……最重要的那个约定。
我们之间……最重要的那个约定?
小样儿的一本正经的悲伤让我也丢失了发怒的立场,盯着他瞧了半晌才迷茫着双眼发问,“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约定,不就是‘永远都不说,一直猜下去,直到你厌了,或是我腻了……’”
影美人凑过来啄吻我脸上的泪,间隙中含糊地说道,“你总是这样自我中心,只记得自己提议的约定。我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
略带责怪的语气让我立时沦为这场交涉中的被动者。没来由的愧疚之后是顺理成章地示弱,“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约定……是什么?”
影美人吻干我脸上的泪,又抹掉我眼中余下的沉积,确认在我眼中那两个小小的他不再朦胧模糊才喃喃念道,“你听好了,我只再说这一次,你要保证把我说的话牢牢记在脑子里。不止今天,不止今年,而是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到死的那一天。”
如同被下了蛊一样点头应是。小样儿的竟得寸进尺地对我要求,“我要你发誓。”
三个指头已经举到空中了才开始怪责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负气将准备就绪的手又收了回来,“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影美人抓住我的手举回原位,唇贴唇地对我低声笑道,“凭你爱我……”
有冲动一巴掌抽残这小样儿的,却无从反驳他所说。
“我爱你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没吃亏。你爱我,我也爱你。我的爱不会比你的少一分,而且从今以后,只会多,不会减。”
“少说甜言蜜语哄人,我要是相信你说的才是真傻。”
影美人笑着亲亲我的额头,嘴不饶人,“你本来就是真傻。”
“你混蛋。”
“好好好,我是混蛋。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现在……给我发誓……发誓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牢牢刻在脑子里,直到谁也抹不去,尤其是你自己。”
“我发誓。”
看他一脸一本正经,我说出被期待的那三个字的时候也带着莫名庄重。
影美人长舒一口气,捧着我的脸清清楚楚地说,“我爱你,即使有一天你觉得我不爱你了,你也得深深地相信我爱你;即使有一天我亲口承认我不爱你了,你也得牢牢记得我爱你。因为我也会做同样的事,一辈子……”
原来……
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约定……是这一个。
相似的情景在脑袋里回放,眼前呈现的是当初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态,表情,两张脸密闭的重合,让我不得不试图说服自己那个人,用如此悲怆的方法说爱我的那个人,也许从来就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