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帐暖终有时,来日还要别知音。
一觉醒来,天都大亮。身边人又不见了踪影,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冲出去拉住某扫地的哥们儿嘶吼着问,“各路诸侯都走了吗?”。
仁兄被我吓的说不出话,影美人却如神祗般从天而降,“陶恭祖劳军已毕,正在城门送行。”
拉起小样儿的手疯了似地飞出去,赶路途中整理仪容外加嘴不停地抱怨,“你干嘛不早点儿叫醒我。”
小蹄子轻哼一声,满不在乎。我也顾不上数落他,一路狂奔往城门去。
冲到地儿才知,孔融田楷早已各引军回家。子龙一早辞行,本该同批离去,亏得备哥拉其手挥泪嚎啕,感人肺腑的送别戏演到卯时三刻还没完了。
落到云美男面前将他从某君的魔掌中解救出来,笑着道歉,“都怪我不好,一不小心睡过了头,要不是我哥拉着你玩儿依依不舍,铁定要耽误见面。”
小样儿的伸手理理我乱蓬蓬的头发,言笑晏晏,“见不见面都没关系,昨晚我们不是告过别了。”
提起这话头我就面热,“昨晚我……”
“你睡得可真香,跟你说话也没反应,抱你进房也没知觉。”
言已至此,搔搔头偷瞄一眼不远处的影美人,决定隐瞒进房之后的非关键性剧情。
“老婆,记住我昨晚嘱咐你的话……办好事情就去找我,或者传信给我,我来看你。”
指天誓日,拼命点头。云美男与我相视一笑,便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望着白马上那风流倜傥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酸涩,上次是他送我,这次是我送他,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在这奋发图强的年代里,积极上进的夫妻注定要两地分隔。
送走了各路神仙,备哥三人又在徐州城与老陶等醉生梦死了几天,堕落有理个够本儿才整装带本部军去小沛安顿。
趁着各家散伙儿的时机,我也领着影美人与典韦脚底抹油直奔兖州。傻大个儿单人匹马狂驰,两只蜜蜂辛勤劳作猛飞。一行三人连夜折腾到濮阳附近,于某营地抓住两小卒打听战况,才知老曹黄昏攻破西寨,引得各路军皆去拔营。
接了线报便马不停蹄地往西寨奔,离得老远就听一片喊杀震天。典韦坐在马上早就失了分寸,我与影美人交换个眼神,先一步飞到近前,借着黑夜里星星点点的烟火,能见的就只有四方乱战。
典韦策马冲入战场大叫“主公”,我生怕他声嘶力竭的嚎叫招来虎狼围攻,急忙飞身下去捂他的嘴让其收声,“将军别叫,你我二人势单力孤,要是找不到老曹的队伍,又被吕布的人发现,岂不糟糕。还是悄悄在乱阵中找我义父为妙。”
傻大个儿情绪激动,拖着我在他的马背上颠儿出不知多远才平心静气凝眉点头,听话闭嘴。等回身来找影美人,哪里还有小蹄子的踪影。
一时间迎头冷水破满面,从骨子里到皮肉间尽是寒冷。曾几何时乱战失散差点儿没闹出人命,这一回他要是再自作主张见义勇为,替人迎刃闹出三长两短,要我何以自处?要我如何独活?
不该带他到前线来冒险,不该松开他的手擅自行动。再顾不得上天一丈寻老曹,挖地三尺找组织,全副心思就只剩一个他。
毫无章法忙活了不知多久,直到天明时分正西鼓声大震,有人高喊吕布引救军来攻。
飞出点儿高度俯视众生,人群里一眼就看到傻大个儿。冲过去与他招呼,典韦拉着我吼道,“郡主,找到了。战吕布的乃是于禁、乐进。”
小白脸儿勇猛非常,老曹的部将都不是他的对手,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不得不先把找影美人的事暂放一边,于乱斗中冲刺过去帮忙。半秒间耳边震起梆子响,箭如骤雨射将来。千钧一发之际,有堵人墙护住我策马飞奔。
逃到安全地带,拉典韦下马看伤势。小样儿的背中两箭还像没事儿人一样脸不白身不虚,托住我的双手喝问,“郡主,可有受伤?”
反握住小样儿双手,“我没事儿,将军怎么样?”
这厮满脸血气,雄音浑厚,“郡主勿念,我也无妨。”
“你怎么这么傻替我挡箭?”
眼前人一派凌然,“主公生怕乱战中刀剑无眼,吩咐我守在郡主身边回护你安危。正因如此……当日我虽想同郭先生一起回来,却不能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拉架子助徐州要对付他,他居然还怕我受伤派人照应我。争也好赌也好,只有这才算数。
感慨处忽闻一声“谁人救我”不用细听也分辨的出是老曹独一无二的咆哮。才要循声跑去支援,就被典韦抢了先机,小样儿的手挺双铁戟,飞身上马冲向声源,插住双戟,取短戟十数枝挟在手中,放开脚步冒箭前行,劈瓜杀散敌军救出老曹。
姐姐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倒霉孩纸受了伤还这么勇猛,果真不是凡人。惊叹毕跑去同老曹接手会和,慌走间夏侯惇自正南来救援,截住吕布大战。两方斗到黄昏时分天降大雨,才各自引军分散。
这一仗称不上势均力敌,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老曹回寨,重赏典韦,连带部署攻防方略。
会议期间我全场走神溜号儿,愁眉不展。正沉浸在一种名为“担惊受怕”的情绪里备受煎熬,就被一阵扑鼻药香洗荡心魂。
随即传入耳里的是一句天籁魅音,说的是,“郡主可好?”
若在平时,这些所谓的正点元素会萌的我五脏六腑都跟着微痛,现如今内里焦如火焚,哪里还有心情。
漫不经心不答反问,“郭老师这几天可好,身体可好,精神可好?”
药罐子似乎对我正眼也不看他的姿态很是新奇,问话的尾音也稍稍上挑儿,“郡主似乎是有心事?”
被人一眼看穿自然会引发不耐烦,敷衍着应一声不欲多谈,“郭老师多心了,我没事。”
小样儿的莞尔一笑,表情甚是笃笃,“郡主有什么烦恼,下士愿略尽绵力,为你解忧。”
我的烦恼,我的烦恼就是不知影美人到底跑到哪去了?有没有被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也如同我担心他一样担心我?
皱着眉头挥挥手表示我实在不想就这个话题再做讨论,“郭老师雄才伟略,运筹帷幄,只不过你实在帮不上我的忙。”
奉孝君闻言轻声诉问,“郡主心神不定,是否丢了要紧的东西,或是……失散了要紧的人?”
还没来得及出声回应,充分表达我对这厮分析能力的复杂感慨,门外就通报传进一名信差。城富户田氏呈书老曹,表明愿为内应。老曹大喜,呼号“天使吾得濮阳”,一边儿重赏来人,一边儿收拾起兵。
主公乐,谋士忧。顾问们个个面有疑色,却都不敢贸然进言浇主子冷水。推月兑等待中刘晔做猛士开口直言,“布虽无谋,陈宫多计。只恐其中有诈,不可不防。明公欲去,当分三军为三队:两队伏城外接应,一队入城,方可。”
老曹摇头晃脑考虑一会儿,决定听从刘晔建议,分军三队到濮阳。
时约初更,月光未上。西门上吹赢壳声,门上火把燎乱,城门大开,吊桥放落。老曹指挥人拍马入城,直到州衙也不见一个路人。
这种环境,说没猫腻儿都有鬼,飞到老曹身边小声念叨,“义父,形式不好,会不会中计了。”
老曹脸白了白,下定跑马掉头,才出几步就听州衙中金鼓齐鸣,喊声冲天。东巷内转出张辽,西巷内转出臧霸,北门南门也皆有埋伏。熬到这种时候,不战不行,迫不得已出手开路,典韦等往另边厮杀。众将个个拿出本事奋力交战,再回头却不见了主帅。
满眼都是火,两手尽是血。半秒钟手误无措,典韦已策马奔到近前一把将我拉上马背,“郡主可见主公?”
这厮一声厉喝叫回我的神智,“不见义父,请将军策马于四围周旋寻找,我自去城外。”
别了典韦,一路奔城门,先遇李典再撞乐进,两个人都不知道老曹的下落。冒烟突火之中到处寻觅不见,内外刺激之下又想起昨天同影美人的离散,不知不觉泪流了满脸。
朦胧中有道白光闪亮眼睛。擦掉泪细看,老曹已在面前。老小子手臂须发尽被烧伤,整体感觉像是半熟的叫花鸡。
“义父你……没事吧?”
老曹扯着我似笑非笑,“没事,多亏……你的人救了我。”
如此硝烟弥漫的场合,还能把纤尘不染演绎到极致的人,除了影美人不做他想。
小样儿的稳稳落在我面前,好不风流倜傥,“你怎么搞这么脏?”
扑到他怀里就是一通狂打乱踹,“你跑到哪去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上次你出事时我就少了半条命,这次你还敢给我一声不响地玩儿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