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重重的树影,高飞,云雾在身边急速的略过,一直金色的小鸟俯身向下望去,连绵的皇家宫殿在脚底渺小却依然庄严。
两个方向各有一行人缓缓的行进。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刻……它没有停顿,仰头向上,翅膀在急速的风中伸展开来。依附着它的力量,向上,向上。仿佛要融入骄阳。脚下的一切终于渐渐消失在交错的云层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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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谁?”一个身穿黑紫色长袍的男子远远的望着那个淡清色人影问道,身旁的太监低头回答:“回太子,此人是今日刚入宫的黎国六皇子,听闻自一月前,黎国友邦遐苍国被我军重创之后,黎国皇帝日夜惶恐,深怕我大径借此机会举兵破之。因而送来皇后亲生的第二个皇子,以此表明对我大径的归附之心。”
原来是个被送来当人质的。淳于甄笑了笑。缓步向前。一行宫人低垂着头小心跟上。
那时他并不知道,有一天会为那个淡薄的身影饱尝刻骨锥心之痛。
锦合三十二年。迳国太子淳于甄二十一岁,黎国六皇子阮钰十四岁。
他们隔着皇宫内的留觞湖远远的相遇,然后擦身而过。阮钰并不知道那时迳国的太子远远的为他顿足过。
而淳于甄也只是模糊的看见阮钰的侧脸,一张陌生的脸。本不属于迳国宫廷的脸。
一切只是刚刚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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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小主,这儿就是您的的寝宫了,衍小主?”为首的太监诧异的看着阮钰。
阮钰回过神,显然对刚刚迳王封赐的名号还不是很习惯。“恩。”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匾牌上“雨润楼”三个字。抬脚走了进去。
为首的公公留下宫女太监各二人,嘱咐几句后离开了。
阮钰环顾着宫殿四壁。
衍为水溢,雨为水落,从他进宫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个笑柄。他模了模椅背,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至窗前。
红樱绿水,千里之外是故乡。
琼楼玉宇,沉梦入眠闻故香。
“你们下去吧。以后没有我的传唤,不用来伺候。”
宫女和两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一番,然后应允一声,退了出去。
殿堂一下子空了下来,只余残阳暗射。
从此之后,他阮钰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了。少年轻叹一声。
其实他一点也不怪自己的父皇。国弱势微。与其让自己的姊妹送与迳国年迈的皇帝,断送一生的幸福。不如他来这里,也许过几年,可以返国……
摇摇头,他自嘲的笑了笑,何故刚到此,就思归?
树影斑驳摇曳在少年的脸上,清秀的眉眼沉浸在微风之中。
摊开手,几片花瓣落在掌心,而后又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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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甄再次见到阮钰是在几日后的上书房之中。因太子之位。他往往是除了太傅以外最后一个进殿的。刚进殿就觉察到气氛与往日不同。他的皇弟们都暗自嬉笑,时不时转过身去。交头接耳。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多了一个位置。依旧是淡青的颜色。这次他看清了他的长相。略显苍白的脸色。被衣料衬的越发纤弱。清秀的五官,虽自有一番韵味却也并不十分出众,唯独那双眼睛,清澈潋滟,不卑不亢。竟叫人不忍移目。
淳于甄坐下不久,太傅便走了进来,还未开讲,三皇子淳于昊就站了起来,“太傅,我不要在此殿学书了。”他冷冷的说道。音调之中却透露着几分玩闹的心态。
身下几个皇弟轻轻笑着,显然这一幕早有安排。
“三皇子何出此言?”
“堂堂大迳皇家子嗣,怎可和一个从属国送来的质子同堂?上书房乃皇子求学知礼之地,本是神圣华贵之所,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可同坐,吾等脸面何存?大迳威仪何在?”
太傅知道这是三皇子有意捉弄取笑阮钰,虽是无理取闹,但他贵为皇子,却不可明着揭穿。于是皱起了眉,思索着该如何说教。
而此时阮钰已经起身,整理了书本径直而走,经过三皇子时,被他一把拉住。“质子,汝何往?”他斜视着他,嘴角带笑。洋洋得意。
“三皇子此言既出,阮钰自当为各位行便。”
“还算你有几分眼色。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配与我等同堂。”他笑着打量他,手却并未放开。
阮钰感觉到他手中故意使力,却只轻皱眉头说道:“读书求学本无贵贱之分,何况我虽不是迳国皇子,却也是黎国皇后所生嫡子。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来到此地也并不是充当人质,而是为表我黎国诚心归附,全然信赖之心。但人之见识长短有别,强辩亦无用。我离开就是,虽学识不可无师自通,但总好过受此等耳濡目染。”
说完,挣开了三皇子的手。自行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旁边的几个年长一点的皇子大笑了起来,于是那几个八,九岁的小皇弟也随之附和。
淳于昊脸上青白莫辩。比起那句耳濡目染,正在让他受挫的是那句“皇后所生嫡子”。
三皇子淳于昊生母在他出生之前本是一名歌姬,受宠后也不过被封为贵人,后来母凭子贵,才册封为嫔妃之列,此事一直是宫里老少皆知的故事,却无人敢言。而今阮钰在这殿阁之上,公然大谈皇后,嫡子之说。像是猛的扇了他一巴掌。却叫其无法回手。
他恶狠狠的盯着那个背影,冷冷哼了一声,想着日后一定要让他为今日之言吃尽苦头。随即愤愤然的坐了回去。
淳于甄望着淳于昊气愤的身影,回过头看另一个方向,那弱小的身形竟有如此胆量,倒也叫他意外,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咳咳。”太傅咳嗽了几声。殿内安静了下来。
“今日吾等继续学孔孟的德治主张。”太傅缓声说道。淳于甄却思及阮钰方才一脸镇定,不带脏字的奚落他的皇弟的样子,实在有趣。嘴角上扬。
“贤者认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认为什么是朋?一定是和自己身份相同,达官贵人方为朋?或者说,何为乐?一定是与自己有利,能为自己带来贵礼方为乐吗?”。
皇子们陷入了各自的思考之中。
太傅继续说道:“非也,许多时候,有朋自远方来,并非如此,也许他情绪低落,仕途不顺,也许他是身份比尔等低下的旧时之友,甚至他此番前来是有求于你。乐乎?不乐乎?全在个人之所见。
所谓高处不甚寒,何故?身份越高,朋之数量却往往反之。汝嫌其低贱,其嫌汝高不可攀。人乃容器,小则如杯酒,滴水可置,大则如江海,可纳百川。大国,必要理四周小国之烦。为君者,唯有心胸如海,方可位于至高,却不失仁义。如此,天下方可真心归附。反之离民心,王道不可久也……”
太傅苍老而厚重的声音回荡在殿阁之中。
另一处软玉手执一支柳枝渐行渐远。身后是被遗落的片片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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