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钥匙,吃力地打开大礼堂化妆室的门,谢文倩心里暗暗埋怨大礼堂的管理老师,真是的,这锁他们平时估计一点也不养护,开起来费劲极了。握住门外的不锈钢管的门把,她用力推了推门,门却没有移动,谢文倩不禁皱起精心修饰过的双眉。
原来门是要向外拉的,她为自己的发现一笑,摇了摇头。
呼,她轻轻拉开了后台的门,门的底边门包着黑色的橡胶皮,与地面摩擦着发出迟缓的声音。这门看着虽然轻巧,但不知是不是为了达到更好的隔音效果,可能在门的中间使用了什么特殊的夹层材料,使得门板比看起来要笨重不少。拉开门并不能直接看到后台排列整齐的梳妆台以及一侧那现在虽然空荡荡但是却曾经挂满华美服饰的衣架,因为在门后还挂着一张暗红色的厚绒质门帘。
门帘也许也已经许久未换,一推开那门,一股含着化妆品的香气以及潮湿的水汽外加灰尘的气息迎面扑来,让谢文倩的呼吸不由一滞。
现在的后台空无一人。
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后台,谢文倩笑了笑。人生的机遇总是很奇怪的,不久之前她还在羡慕能够饰演劳伦斯的蔡雅菁,没想到这么快,蔡雅菁却会发生那样的惨事,自己反而因为这样的机缘巧合,而接棒演出。原来还是外语社的社员时,她就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这舞台上,可惜压在她头上的人太多了,她不是不优秀,只是没有那些人优秀。只不过,真正是应了人各有命这句话,当初她退出外语社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深感这里的能人太多,自己就算待下去也没办法比过他们,她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忍着风言风语给别人当绿叶,才会离开的。
如果说得不那么厚道,她此时能够出演话剧,还得说是“幸亏”蔡雅菁死了。
想起自己的朋友蔡雅菁,她的眼前立时浮现出对方死时的场景,那泛着潮湿气味的洗漱间,雅菁死去时那浸满血迹的淡蓝色睡衣,那清晰地照射出雅菁怪异的姿势的双面大镜子,一股凉气不由从她的脚底慢慢地升至心中,又不受控制地直冲天灵盖,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挥去心中的悚然,谢文倩整理好心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台词本,重新嫣然一笑。
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她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低头仔细地看着台词。
因为之前帮雅菁背过台词,她早就熟悉了。只是,毕竟没有临台表演的经验,她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幸好黄文君帮她借来了这大礼堂的钥匙,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好,时间还早。她给自己打着气,抓紧时间再准备一下,一会儿在众人面前可不能丢脸。
她的耳边不禁回响起她刚刚拿着黄文君给她的联系电话一个个打给外语社参加的那些同学,手机话筒那头传来虽然客气但是却明显冷漠的声音。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刘洁,即便她已经说得很不卑不亢了,但是对方的语气里依然是掩不住的讨厌和嘲弄:“没事啦,反正不是已经定下是你演了嘛,演得再差也没关系的……”这么尖刻的话真是叫人听了浑身不舒服。
而另一个让她这会儿还有些耿耿于怀的人,则是丁曼。
诚然,她承认自己比起丁曼来,的确是差了一大截,而且这中间的距离是先天的、无法跨越的。只是,丁曼电话中那冷冰冰的声音还是叫她不舒服:“不关我的事情。”
真是个让人从骨子里喜欢不起来的人,谢文倩一阵心烦意乱,这个丁曼跟她那个死去的朋友许慈一样叫人没有想去相处的愿望。
想起许慈,她整个人不禁畏缩似地看了看周围,虽然她把能够照明的几盏灯统统打开了,但是由于后台实在是大,此时,除了她所在的这片区域,其他地方全部被黑暗覆盖着。
许慈自杀的那天,她正跟雅菁站在过道里说着话,而许慈就在她们所站位置的不远处。要说许慈其实性格也不错,就是太过清高了,仗着自己英语不错,长得漂亮,总是跟别人保持距离的样子,倒是跟同样拽不啦叽的丁曼不知道怎么地竟处得来。
嘴角一翘,谢文倩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和老师上chuang了的人,真是不要脸。”蔡雅菁如是说道,那时,许慈就站在不远处的窗边看向窗外。因为楼层很高,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很大,吹起她的发丝,秀出她美丽的侧颜。她的确长得漂亮,谢文倩当时看到时,心里这样想着,却满是嫉妒。
“是啊。”她随声附和着,冷冷地笑着,看着不远处许慈的身体一僵,心里却有些畅快起来。
这件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有人亲眼看见许慈和某位男老师一起从宾馆里走出来,状态亲昵。
“听说那个很久没来了呢,估计怀孕了吧,呵呵,真是新潮,未婚妈妈这种事情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出来的。”她恶毒地加了一句。
然后她就和雅菁笑成一团。
想一想,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加上那样一句话呢?谢文倩不明白,虽然说的确有传言,许慈和那个老师的关系“进展迅速”,可是却并没有她怀孕了的传言。自己当时那样说,是出于嫉妒吧?因为那个男老师也是她和雅菁的心上人。她们俩曾经也一度因为都喜欢同一个男老师而关系疏远,但是却没想到,那男老师没有从她们中选一个,却和许慈走到了一起。这件事情的坏处就是她和雅菁都大受打击,而好处就是她们俩又和好如初。
毕竟,那位男老师有家室,即使再有魅力,她们都只敢在心里偷偷地爱慕着,他于她们,就好似是内心的神祗,可是许慈却亵du了他。这也是她们每次看到许慈都恨恨不已的原因。
也许是为了平衡自己的心理,也许是因为出于妒忌,她们俩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许慈却没有反驳过。班里流言四起,许慈即便平日里并不多么与他人打交道,却也感受得到众人眼中的异样。
“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那会儿,她和雅菁似乎正在奚落她吧,谁也没有注意到,许慈竟然爬到了窗户上,等她们意识到时,她已经跳了下去。
再漂亮的人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去,都会摔得血肉模糊。
一点都不美。
出事半个月后,学校把所有三楼以上的窗户都换成了只能打开一半的推拉窗。
半年后,只还有少数人记得,死去的这个女孩,叫许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