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菱回到娘家时,正赶上骆家虎一家今日起启回家与骆二娘告别之时,他们且要赶在秋收之前回到老家才是。虽与他们相处不佳,但最后骆二娘还是赠了他们一些钱两作为回家盘缠。
至于骆家碧与翠儿这次来京里开了眼,却不愿再回家,只请骆家虎帮着带回一封书信,母女俩人就准备在京城暂时安下家来。骆家碧对于母女的出路也是打算好了的,只等再用绣活攒下些钱两购制一座小火炉,以后专做在街边温酒生意的焌糟。当然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只骆家碧做,至于翠花是被她关在家里做绣活,但每日前来看望问候骆二娘的事却从不中断,倒让骆二娘因女儿出嫁而显得寂寞的心情得到一些舒解,越发显得喜欢翠花,让骆家碧看在眼中自是心喜,只等骆子竹再大一些,二家的婚事说不定就是水到渠成。
当然骆家碧却并不知骆二娘的心思,虽喜欢翠花,却也不愿自家儿子娶对方做媳妇,在骆二娘看来子竹应娶一位有才有貌的小娘子,这才配得上天作之合,可翠花虽有貌,出身却实在差了些,加上性子太软了些,与子竹实在不匹配。
见着骆家虎一家远离的背影,子菱松了一口气,笑着对骆二娘道:“终于送走了瘟神。”刚才骆子芦心不甘情不愿被父母拉扯上牛车的模样,还让子菱有些担心对方不会安心离开,还好骆家虎已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个顽劣的儿子带回家好生管教一番,这才避免骆张氏开口央骆二娘照顾骆子芦。
骆二娘这会是兴高采烈拉着子菱回房,母女二人说了许久的体已话,待听到子菱说到开店之事时,骆二娘开导女儿道:“对于你家小娘的心思,我这种母亲的自是深有体会。再说就算她稍有偏心女儿,但你大可占到四郞的立场提醒她,要让她明白你是她儿子的妻子,是她未来孙子的母亲。想来她也会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厚此薄彼不可取。”
子菱笑道:“横竖肉都是烂在.锅里,娘便是这个意思吧。”
骆二娘捂嘴一笑道:“等到女儿出.嫁,便是别人锅里的肉了。”
子菱假嗔道:“难道娘因女儿是.别人锅中的肉就不怜惜了吗?”。
骆二娘揪了子菱的鼻子道:“你这块肉是娘身上掉.下来的,在谁家的锅里娘也会心疼的。其实做娘的都是一个心情,想着女儿出嫁后就是鞭长莫及,担心她能否讨好公婆讨好夫君,恨不得将一切好物事都留给她。”
子菱见着骆二娘眼中的担心,心中一酸,身子软软.地贴着骆二娘,紧握着对方的手,小声道:“娘放心,女儿不是那种唯利短视之人。她们虽以前并不是自家的亲人,但从嫁入王家之后,自是我的亲人,只要她们不辜负我,我且也不会辜负她们。”
骆二娘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知自家不过是愚笨.的妇人,没有许多女子的聪明才智、长袖善舞的本事,她只是朴实地知道做事要踏踏实实,做人要勤恳认真,永远无愧于心。要告诉儿女,纵然一生中会有许多吃亏吃苦的时候,但无须缁铢必较,因为不经意间,这些磨砺总会成为品尝甜美的阶石。
“女儿能这样想.却是正好,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儿你且要牢记你的公婆再有甚不是的地方,你都不可在你夫君的面前多说。”骆二娘小心提醒着女儿,“世上没有父母的不是,就算他们再有不对的地方。”
“娘说的话,我都放在心里了。”子菱明白娘亲此话的意思,笑道:“女儿绝不会搬弄是非,只讲事情经过。”
“你真是个机灵鬼,如今你且不过进门的媳妇,待你有了儿子后,就是他家孙子的娘,身份才会真正尊贵起来。”骆二娘溺爱地望着女儿,“待明日我去探探吕大娘的话,娘总感得你家那位妾母提到吕大娘有些古怪的感觉。”
子菱与骆二娘躲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让屋外想念妹妹的子竹望眼欲穿,待见子菱从屋里出来便拉着她到了一边,先埋怨妹妹几句后,就与她直说:“前几日江玉郞回来了。”
子菱一听惊喜叫道:“方仙妹也是跟着回来了。”
子竹摇头叹气道:“没有跟着江玉郞一起回来,听说方家不知将她送到甚地方去了。”
子菱一愣,道:“难不成江家还不承认方仙妹这位媳妇。”
子竹苦笑摇头,“他家不可能认这门亲事的。”见着子菱露出愤然表情,他解释道:“其实江家不与方家结亲却是有原因的。”
“有甚原因?”子菱一想到方仙妹的遭遇,心中却一阵的痛楚,虽江方二人私奔之事,当初并未公开传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心照不宣之事,很快就在小范围里传开了,让方江二家名声且是很受了些连累。
“其实他们二家原来也属一家人。”
子菱被子竹抛出的话,惊得一愣二呆。
子竹见妹妹一脸困惑地望着自己,便细细道:“听说是百年前福建泉州有人为避国乱,就携眷归隐,后生有六子,就分别取姓洪、翁、江、方、龚、汪六姓,结果后来他的六个儿子同列进士,被誉为六桂联芳。所以特意留下家训:六桂宗亲是一家,相互不通婚。”
“因为百年前的家训,就让他们二位有情人不能相伴一生。”子菱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说不定他们并非当年的那位泉州人的后代。”
子竹正色道:“可能性极低,要知他们同是福建人,想必一查各自的祖谱就明白究竟。”
子菱讪讪道:“反正是百年前的家训,如今已不知隔了几代人。”嘴里虽这般说着,但想到方仙妹是跟着自家的远房亲戚私奔,自是起了鸡皮疙瘩,
子竹一脸严肃道:“妹妹这话差异,他们如真成婚不只犯了家训,而且还犯了律法,要知《宋刑统》有申明诸同姓为婚者各徒二年。若这事被说破了,方江二姓虽是异姓,但却是同宗,很有可能会受罚,更不要说再细算他们二人的辈份,且有**的嫌疑。”
子菱听得心惊胆战,道:“既然是这个原因,当初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们二人。”
子竹过了一会吞吞吐吐道:“其实好像江玉郞是知道的。”
“甚!知道这事,还敢怂恿方仙妹私奔。”子菱一听心中熊熊烈火便起,也顾不得甚礼貌,指着子竹吩咐道:“以后不许哥哥再与这种自私卑鄙的人交好。”
“当时我听了这件事,也是将江玉郞大骂了一通,他怎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破坏同族贞节名声之事其实他也是情到深处犯了糊涂。”
“哥哥休听他的狡辩。”子菱追问子竹,“可从那败类口中听说方仙妹的去处。”
子竹摇头道:“当初他们被方家人先找到,江玉郞自是被暴打一顿昏了过去,待醒来之时,方仙妹已被带走了。”
“方家就这样宽恕那个败类。”子菱一想到方仙妹因这种丑闻被方家不知被关在甚不见天日的地方,或干脆被带到甚偏远之处隐姓埋名的生活,就咬牙切齿道:“若是我非阉了他才是,不是个东西。”
子竹被子菱的话吓了一跳,见屋外没人,抹了一头冷汗道:“妹妹这些惊世骇俗的话且要少说才是,如今你嫁了人,不比是在家里。”
子菱面若寒霜,道:“我这是为方仙妹抱不平,分明是江玉郞的过错,他且有脸回京城,却连累方仙妹如今不知去了何处。”
子竹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妹妹还是不要再过问才是,免得让人知道你与方仙妹曾交好而连累你的名声。”
这会时候冬香进了屋,道:“席已备好,骆妈妈叫大郞与大姐。”
子菱坐在桌前,却还想着方仙妹的事,自是心神不灵,一桌的菜饭也只夹了几口食,待骆二娘叫了她许多声才反应过来。
“你这是怎了?”骆二娘关切的问道。
子菱只能强颜欢笑,敷衍问道:“为何大米哥与大伯未曾看见,还有小牛也不见了。”这时子菱才发现家里真是很冷清,除了娘、哥哥以及挑砚就不见其他人,当然对于家中冷清的原因,子菱还是猜到一二,想必自家这次出嫁,家里自是倾尽财力,无多余的钱两再买新的下人回来。
骆二娘道:“因再过二月这个院子便到了租期结止时。所以让哥哥和大米帮着在原来住的房子旁边再盖二间土房,待到了九月时就搬过去住。至于小牛,说来也奇怪他与你大伯最是投缘,前几日见你伯伯没了人影,自是闹地哭了起来,我就让冬香带他过去了,如今他且还年小,待过个一年让冬香就教他规矩了。”
说到要迁回最初到京城时的住所,子菱来了兴致,与二娘商量着在自家的嫁妆田里也修些新房。
骆二娘是知道王青云私下送给子菱百亩田地的事,便道:“你如今还没有机会去看你的田地,娘早帮你看过了,你那地里有一片坡田,半坡位置就有一处小庄院,磨墨已将那里收拾好了。而且站在庄院门口就能直接看见骆家的新家,要走过来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听到这里,子菱想起到磨墨一直都在外边奔劳,便望了一眼旁边服侍的春香,笑道:“春香,今**就不跟着我回家,且帮我去查看一下那处庄院打扫收拾得如何了。”春香听着红了脸,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应了下来。
到了下午,王青云自是带着厚礼亲自来接走子菱,临走前子菱吞吞吐吐对骆二娘道:“如今哥哥大了,娘可要好好主意哥哥平日结交的朋友,考虑一下哥哥以后的事。”说实在至从上半年花茶事件,到今日听到的方仙妹私奔之事,子菱对于哥哥私下结交的人越来越放心不下,实在担心哥哥被带坏了。
骆二娘听后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头,送着女儿和女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