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浅勾,朦胧在深灰云翳中。
长街杀伐声中沁着黎明前的寒意,人们的战意却并未被中和,灼烈如火,将旁边围观的人们感染。
唯有高处火光照不到的几个角落,人影憧憧,却被黑暗静寂笼罩,自成一界,仿佛与相距不远的战场隔出两个世界,又似黑暗有意识般抗拒着来自外界的侵扰。
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响声被低而繁杂的话语声掩盖,随后连接着几下轻巧的踏足声,有最警醒者朝后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后方檐角上独立这一个白衣少女,双手空无一物,平静地迎视所有人,幽深瞳眸印入所有人的身形,唯独不见倒影。
如此波澜不兴的冷淡,起于内却并未彰显于外,但见过这双眼瞳的人心中,都已留下这么一道冷淡的刻痕。
相比这深刻的印象,白衣少女的真正外貌反倒容易让人忽略,那人人皆知的面容上的稚女敕被淡化,反而没有人去细观端详了。
但被杜若有意外放气息所摄的人中,并不包括闻人白,目光只在杜若脸上身上凝滞了一秒,便移开去,落到她的脚下。
杜若的武功似乎不像外传的那么低,起码闻人白自己,也是在她踏上屋顶后,才察觉她的存在——身为刺客,他对这敛息轻身都极为出色的轻功十分感兴趣。
——可惜他没有看见杜若上来时那飘飘悠悠的速度,也不知道她为了先声夺人将内力全力运转,孤野心经七层的内力都被消耗了近一半。
“你来了,我以为你没那么容易找到,”蒙着面的闻人白看不出表情,声音却很少低暗厚重,听起来是成熟男人的音韵,“四点四十二分,离底线还很远。”语中带着淡淡赞扬。
闻人白到楼顶以后,就没有听闻过他出声,显露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在场人大多知道他的身份,却对神秘的暗部十分陌生,这次见他主动开尊口,众人眼光暗语流动之余,更添神秘奇异气氛。
一时探究的目光都集中到杜若身上,再细看她的面容,很快将其与某个如日中天的宣传片联系起来,惊觉杜若身份的人都在心中暗自叨咕猜疑。
杜若仿佛没觉得自己成为目光焦点,抬步向闻人白直线走来,所经之处旁人自动避开,好像下意识不敢靠近那隔断人世的孤绝。
“我没有找过,本来就知道你在这里,”杜若微微一笑,女圭女圭脸顿显亲切,身上的孤寂气息冰消雪融,“我刚刚才来过这里。”
闻人白那双露在黑色蒙面巾外的眼睛终于闪过诧异,注视杜若的目光恍了一下,醒悟道:“原来是你——比起易容术,你本身更让人惊叹”
杜若笑笑,对他的赞叹没有谦虚推辞——对闻人白这种人来说,谦虚客套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唯有真正的能力可以得到他的认同。
“我按时应邀而来,下一步如何?”
杜若单刀直入。
不是因为时间紧迫,更在于据她观察,这闻人白并不是她常见那种心思多狡的人,之前的下马威和赞赏,看起来确实是出于本性的孤傲自赏,反倒是她有意展示轻功和易容术,步步算计的心思过于着迹了。
目前实力展示的效果刚刚好,就不必更进一步彰显强势,反倒令他排拒抵触。
闻人白闻言沉默,杜若平静等待,眼光远远落下,凝视长街中心的战局,不急不躁的神情动作,即便是闻人白心里早有决议,也不由心中暗赞其风度。
他们站在房檐最靠前的边缘,身形与房檐两翼的斜坡呈锐角,杜若与闻人白差不多并排,略微落后半步。脚下所踏的酒楼虽只有四层,却有近七丈高,独兀于周围的建筑,茕茕孑立。
夜风徘徊,掀飞衣角长发,猎猎作响,在下面远远看去,直似天人。
闻人白忽然出声:“站在这里,你有什么感觉?”
他说这话时背着手,眼光和杜若一样远远落在战场中,并没有看杜若,他身边三米内只有杜若一人,连他暗部的同伴都站在三米开外,各自散布,更不用说更远处的烟雨会和不知名首领所带的人了。
天外飞来一句,让杜若挑了挑眉。
他在这里提问题,她的同伴却在下面拼命,随时有性命之虞,若不是知道闻人白不是那种口蜜月复剑的人,恐怕也会觉得他在落井下石。
杜若和闻人白接触的时间太短,依靠箫声依旧短而片面的描述,能触及他性格的核心已经是难能,又怎能将他的心理活动咂模得一清二楚。
不过,这不妨碍她就地取材,拉回话题。
杜若侧身,与闻人白拉开一步,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身边旋绕片刻,没有拉下保持在安全距离外的众人,嘴角轻挑:
“依我所见——高处,不胜寒”
她这话仿佛喻示闻人白一人,有仿佛喻示暗部、甚至整个六扇门在江湖里的位置和处境。
话题轻易被拉回主题,闻人白侧头看她,覆着蒙面巾的轮廓有轻微异动,好像在笑——
他说:“你是个聪明人。”
被他点破意图,杜若挑眉,微笑,“我相信你也是。”
站在高处,注定眼界比普通人更开阔,只要头脑足够清醒,想必不会看不清六扇门此时的危机,明部和暗部同坐在一条船上,船尾漏水,整船人都要一起倒霉。
闻人白不是会被利益动摇蒙蔽的人,即便先前不知,被箫声依旧和越千军晓以利害后,应该很清楚该怎么选择。
“我不能代表所有人。”话虽如此,闻人白语气里的自信,却让杜若相信他对手下掌握之人的绝对控制力。
“其实我也不能,甚至可以说没有人可以代表明部。”杜若坦白道,让不远处另外两个暗部的人微微异动。
看见闻人白似乎传音安抚了手下,落到杜若身上的目光隐带压迫,杜若才微笑接续——
“但其一,我们没有选择,”在这点上,暗部的处境和明部一样,“其二,我们明部的作风,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她淡淡一笑,五分淡然,五分自信:
“坦白说,我们两部之间的前事我不大清楚,个人私下的过节更无从得知,这次能不能恩怨相抵,我没有把握,也没法拍着胸脯给你作保证,只能说,这是一个开头,而我会尽力。”
一番话说中闻人白的心思,而后的剖白所表露的气度和胸襟,更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即便以闻人白的自负,也不得不承认杜若的坦白确实打动了他,认同她有符合“第一女神”的能力和气度,与身后那些女人,完全不可概而论之。
“你让我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女人。”
对这么沙文主义的话,杜若只得笑而不语。
——她不知道,这对闻人白来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对闻人白来说,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他内心的真实感言。
他身后的暗部手下没有异动,心里却不无惊诧骇异。
杜若若有所觉地回头看,没见暗部那几个人有何动作,却碰上烟雨江南身边那个首领含笑的目光,她轻轻颔首回礼。
闻人白顾虑什么,她不太清楚,但从领导者身份出发,她多少可以猜出一二——两部合作已经是大势所趋,但两部的过往恩怨,却不是轻飘飘一句一笑泯恩仇可以消解的,更何况双方的关系网庞大,私下也不可能没有摩擦甚至仇怨,或许开始只是为了利益名声面子,但久而久之,也就变成死结了。
别说暗部各立山头,声音并不统一,即便是明部,以这些高手桀骜不拘的性格,杜若也不能打包票人人都会同意这一决定,能自己私下解决而不冒头出来反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两方的恩怨是无法避免的隐患,与其施展三寸不烂么之舌空口白话,不如主动提出,显示诚意。
与其说这是杜若的胸襟开阔,不如说是她斟酌后选择的结果,但这不妨碍杜若以此获得闻人白的好感。
然而作为暗部两大首领之一,闻人白的心智之坚,却并不能以个人好感动摇,此人能以品性聚人心,却不会任由性情决事。
“连一个基本的承诺都没有,连蒙骗都不屑,”他低低的声音微带笑意,已经略带几分亲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打算空手套白狼?”
“暗部不是猎物,我也不是猎手,何来套白狼之言,”杜若噙着笑,远望天际,“我此来,一不是求恳,二不为虚张声势——”
嘴角更上扬一分,她直视闻人白,“我是为寻求盟友而来,既然是盟友,自然是平等的。”
以两部的地位,此话没有不实,但以明部目下迫在眼前的危机,不免显得夸大其词——你不是游说求援,还来这里干什么?
闻人白微微眯起眼,“口说无凭——”
杜若接口:“事实为据”
雄狮不与獒狗豺狼为伍,要取得平等地位,还需显示相称的实力——这一点,在任何世界都可通行。
大局已定,底牌将出。
杜若露出微微淡笑——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
——就在此时——
三千字。咩哈哈哈哈闻人白这个性格男写得真过瘾,我萌了我萌了我萌了
推文。《江湖行(程灵素同人)》作者阿引。**武侠同人,女主,已完结。喜欢看同人的筒子,在经历过早期围着原文各种萌角色打转的新鲜感后,总会遇到厌烦期——原创角色干我毛事啊,为毛个个女主都和杨过杨逍不清不楚啊啊啊这篇文的女主不是和原创角色没关系,只是男主在原文太配角了,而且女主确实写出了独立自我,文风清淡,略显短小,但是虐了陈家洛,霍青桐HE了,平复了我的怨念,深得吾心,于是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