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晕倒了?太医过去了吗?”。沈清辰看着来报信的宫女,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回皇上的话,已经请太医了。”那宫女小心的道。
沈清辰点点头,对荧惑道,“朕过去看看。”
为了便于控制,拥有第一继承权的长公主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宫里,长公主沈清婉也很合作,每天看看书,品品美食,不到一个月胖了一圈不说,气色也好了很多。
或许沈家的女子多少都有些无情,孙家灭门,她竟然没受什么影响,漠然的好像和孙进那八年的夫妻生活从来没有过。
“你不好好休息,怎么也来了?”在长公主暂住的落霞殿,沈清辰竟然看到了宁远之,有些不悦的道。
“皇上是关心我吗?”。宁远之躬身行了个礼,淡淡笑道。
“懒得理你。”沈清辰脸上微红了一下,瞥过脸,太医已经从内室出来了。
“长公主怎么回事?要紧吗?”。她记得沈清婉之前好像被孙进和六公主沈清溪气的吐血,难道留下了后遗症?
太医一脸为难,斟酌着道,“倒不是要性命的事,只是很为难。”
“直说就是了,别给朕绕弯。”沈清辰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有孕了。”那太医一脸豁出去的模样。
有孕了?在和孙家和离之后,孙家全都处决了之后,才查出来有孕?沈清辰有些怀疑这个孩子不是孙家的。
“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太医心一横道。
“两个月就没人知道?太医的平安脉请哪里去了伺候的人也太粗心了吧”沈清辰登时怒了,刚要发脾气,内间就传来长公主沈清婉的声音。
“皇上,别先生气,我有话给你说。”
“快别行礼。”沈清辰拦住了要下床行礼的沈清婉,“别累着了。”
“不碍事的。”沈清婉淡淡的笑道,“别怪他们了,我月信一向不准,吃食上就厌了燕窝,连自己都没注意。”
沈清婉比沈清辰大整整十一岁,今年二十七了,本就美貌,又有岁月所积累的风华,此刻靠坐在榻上,宛如一朵开到极盛的海棠花。
沈清辰看着她,有些为难的道,“姐姐,这个孩子是?”
理智上,如果是孙家的孩子,是不能留的,留下也是个祸害,可是长公主婚后八年无出,此时真让她把孩子拿掉,她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事实上,如果长公主这个孩子早到来一年,不,哪怕半年,只怕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登上皇位,孙家必然和长公主拧成一条线。
沈清婉看着沈清辰为难的神色,淡淡的笑道,“是孙进的。”
沈清辰有心想保下这个孩子,开了口,半是劝说半是怀疑的道,“也不能很确定吧。”
“我感谢皇上您的保全,只是既然当就选择那么做了,也不会因此而半途反悔,何况我也的确不想生下他的孩子。”沈清婉神情温和坚定,沈清辰恍惚间看到十七岁时候跪在金阙前抗拒那场婚姻的少女。
“其实,就算生下来也可以抱出去养的,要是姑娘更没什么要紧的。”沈清辰依旧有些迟疑。
“不用了,反正我将来还会再嫁,还会再有孩子。”沈清婉认真的看着沈清辰,突然察觉自己这位妹妹对孩子其实是有某种程度上的执念的。
沈清婉已经拿定了主意,考虑到自己的立场,沈清辰也不可能再多劝什么了。虽然有些郁闷,吩咐完太医,训斥过伺候的人,还是离开了落霞殿。
“一起在御花园走走?”宁远之是什么人,察言观色这种事自然难不倒他,沈清婉能察觉出她对孩子不同寻常的执着,在外间听的一清二楚的的宁远之也不可能不会发现。
从落霞殿出来就是御花园,宫里刚刚大清理过,那些妃嫔也都在佛堂里住着,并没有多少宫人来往,除了蝉鸣风动几乎没什么杂音。
已经夏暮,气候已经不是暑夏时候热的难忍,御花园里景色尚算宜人,两人一直走到荷花池边,那亭子景色极其敞亮,坐在那里习习凉风,裹着着荷花的清香一波*蔓延过来。
“你心情不太好。”宁远之注视着对面一脸疲惫的少女,她身穿着深青色滚白边的深衣,发髻高耸,把十几岁的女孩硬生生的装扮成一个高贵尊雅的皇帝形象。
“是有些不太好。”沈清辰也没想隐瞒,很没形象的趴在桌上装死,闷闷的道。“为什么母亲们总会那么轻易的舍弃掉孩子呢?”
“那你想长公主怎么办?”宁远之看的好笑,本想模模她的头,但是看着那高高的发髻,只好又收回手。
“她难道能强硬的对你说,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吗,或者说,就算你答应了,别人能答应吗?洛国毕竟是靠商国的军队打下来的。她的确是个明白人。”
“我知道。”只是有些怨念,这一世的母亲,失宠后整体伤秋悲月,抑郁死了,如果不是她恰巧穿越过来,洛七公主应该死在那个出奇寒冷的大雪夜。
前世里,自己八岁那年,父亲和自己的初恋情人好上了,然后父母争吵冷战一年后离婚,父亲和他的初恋情人还算有良心,父亲净身出户后还赔偿了一笔钱,母亲把自己扔到了舅舅家后,出国了,听说又嫁了一个丧妻的华侨,每年倒是都给她寄了不少钱。虽然舅舅把自己视如己出,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是被伤害了。
她难道不乖吗?她那么乖巧听话,那么用心学习,体贴家人,为什么那么好的孩子,他们说不要就可以不要?也不知道,她死了后,他们会不会出席自己的葬礼。
虽然往日种种已属虚妄,可是当时不是不难过的,即使此时,也未能忘怀。
你们感情的错误,为什么要我来承担。
她闷了一会,叹了一口气,丢开了手,或许沈清婉的做法才是对的,无法保证给予他幸福的生活,干脆就不要让他出生好了。
宁远之仔细的看着她的神情,见她从某些绝对不算愉快的过往中恢复过来,才站起身来。
“别在这里坐着了,就算你不关心我的身体,也要注意自己身体,最近国事繁重,身体也要多注意。”温柔的语调,毫不掩饰的关心,神情温柔的目光,柳风轻拂,公子如玉,景色如画,不小心从远处经过的小宫女一个个春心荡漾。
可惜了,沈清辰还处于不解风情的状态中,她伸了个懒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的表情有点奇怪啊。走了走了,还要去见户部尚书,希望他能给带给我一个好消息。”
奇怪?宁远之困惑了,明明楚林说这是深情的眼神啊,他还对着镜子练习了半天,怎么换了这么个评价?
沈清辰去处理政务,宁远之是不能过去的,他立在原处,看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
“晚上等我一起吃饭吧。”以蔚蓝天空为背景,少女笑的灿烂明媚。
可惜,沈清辰的第一次主动邀约就失约了,宁远之一直等到亥时,她还没来,满桌子菜都是她的口味,都凉的不能再凉。
“都撤了吧。”任是谁等了这么久,都会意兴阑珊,宁远之从满腔欢欣等到茶凉烛尽,早就没兴致了。
“公子还是吃点东西吧。”宋方心疼的道。公主也太过分了,公子是为救她才受的伤中的毒,她怎么忍心晾着公子。
“你随便拣两样在小厨房热热吧。”宁远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知道沈清辰肯定是被什么棘手的事情给绊住了,可是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而此时,沈清辰也在景宁宫门外踟蹰,进去还是不进去,这是个问题,现在大概都九点多了,宁远之肯定吃饭了,自己也很累了,很想直接回寝宫去睡觉。
“还是进去吧。”她踟蹰了一会儿,还是进去了,要是宁远之已经休息了,再出来就是了,毕竟爽约和迟到的性质还是有些差别。
沈清辰进来的时候,宋方正指挥着让人热饭菜。
“皇上你来了?”
对于沈清辰这个拾来的皇位,宋方心里是有些不服的,要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要不是当时公子重伤昏迷,而洛国一方也不愿意别人登上皇位,怎么会轮到公主。
不服归不服,一路相处下来,他对尊荣优雅的安平公主倒也没什么恶感,或者说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说好了,等宁远之身体好起来,她就会退位,现在看着这位主子对当皇帝也没多大的兴趣。
沈清辰看着脸上有些不忿的宋方,淡淡的笑道,“你们公子吃饭了吗?”。
“还没吃呢,我想着他身体不好,让人把菜热热,让他好歹吃一点。”
“是朕来晚了。”沈清辰脸上浮现了一丝歉意,户部尚书带来的消息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国库不丰不说,还出了几个贪污案,偏偏经过沈清赫折腾了那几年,国力衰弱,百废俱兴,很是难办。
她想着那些事情,又不免头痛起来,迈步进了景宁宫的正殿,他穿着暗红云纹长袍,黑发用玉冠束起,衬得肌肤晶莹,姿态闲适,气质优雅月兑俗,可惜烛火明明暗暗,沈清辰从那张精致侧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宁远之?”她低声道。
“皇上来了?可惜菜都凉了。”他淡笑,平淡无波的道。
只这么一句话,沈清辰突然不知说什么好,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大概是愧疚吧。这个男人谋划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久,却让她雀占鸠巢。
宁远之不是不生气的,只是看着她满脸的疲惫和眼底的愧疚,心顿时就软了,或许自己有些太心急了。
“算了,别故意做出这种表情让我心软。”他冷冷的道,眼底的温度却慢慢升上来。
沈清辰张了张口,话在唇边又咽了下去,漆黑如星空的眼睛却亮了几分。
菜没全热,只热了四个并一大碗三鲜虾肉汤,两人吃了些东西,又坐在那里闲话了几句。
“皇上?”宁远之注意到回应的声音越来越低,转头询问,却看到那黑羽一样的睫毛慢慢落在脸上,她太累了,竟然坐着睡着了。
是夜,帝夜宿景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