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事不如愿
本以为一切都好。但却不想仍是出了变故。
眼瞅到了出嫁前一日,李枣儿再从容,第一次出嫁,也是难免难舍不安的。只是亏得嫁的不远,嫁的人也熟,又兼周氏和香凤看起来比她更为紧张,忙着安抚也无暇多想,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而且,也没有不放心的事。家里李吉身子康健,李平安和周氏也无病无痛,李寿香凤夫妇感情和睦,孩子也即将出世,李德更是没什么说的,开朗孝顺,最省心就是他。李富那边,经那日一闹,应该和徐红椒有了新的进展,日后应该是夫唱妇随,平安喜乐。
呆呆想了一天,最后也气自己患得患失,索性想。不过就是嫁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云朝阳若敢对她不好……
又想起那个卓立的人影,不禁隐隐生了一丝期盼,一丝好奇,一丝遐想,一丝……柔软的悸动,最终化成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她,竟要成家了呢!
忽然有人敲门,李枣儿噙着笑叹口气,想不是周氏就是香凤,刚才还在这儿哭,因想起还有套首饰没拿过来,才去取了,这会子回来,不消说又是好一阵流泪。
起身去开门,见果然是香凤,笑道:“大嫂……”目光往下一转,见她手里空空,只绞着一方鹅黄的帕子,再看脸色,竟是十分的怜悯悲伤,与之前的半喜半悲全不一样。不觉一愣,侧了身将香凤让了进来,道:“这是怎么了?”她有意逗香凤笑,便道:“莫不是云家退了婚来?”
“看你乱说!”香凤扬起手。轻轻落在李枣儿的腮上,见烛光下瓷白一般的肤色泛着淡淡的红晕,兼之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洒月兑神色,虽容不大艳,却实在别有一种流盼风姿。不觉模了模,心道这样好的女孩儿,不觉又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可不要乱说,明儿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冲了喜气。”
李枣儿抿唇一笑,道:“我只是瞧大嫂神色似有怜悯伤心,也不知是对谁,但偏找我来了……我心里本就乱着,忍不住瞎猜起来,胡乱说的。”
香凤犹豫一下,道:“依我的意思,是不和你说的。但你大哥非要我来说声,就怕你乱想。我本拿不定主意,但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刻意瞒着了。”她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大哥刚派人回来传话说,钱老夫人今日给你二哥纳了一房妾室。一顶小轿就抬进去了,你二哥二嫂全不知道。”
猛地抽了一口气,李枣儿震惊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香凤的手,道:“怎么这样?”
“我也是这话儿,但……自古婚姻全凭父母之言,正室尚且如此,一房妾而已……”香凤摇摇头,道:“你大哥说二弟他……他十分不好过,但也奈何不得,更无处发作,一口气堵在心里,大约有些憔悴……你大哥怕你明日见了挂心分神,早早给你说一声。你心里知道就好,别的什么也别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枣儿慢慢坐了回去,心里又闷又痛,二哥那般要强一个人,娶亲本已不是自愿,好容易喜欢了徐红椒,夫妻眼看着就和睦了,偏偏又被塞进一个陌生人……人家夫妻两的事,别人总跟着搅和什么?周氏是李寿的亲娘,给他纳妾尚事先问了意见!她自己虽曾也动了别的心思,但那是建立在李富不喜欢徐红椒的基础上。那钱家竟然完全不顾李富的心意,先斩后奏,实在欺人太甚!一时又气又恨,眼睛涨得通红,双手成拳。紧紧咬了牙一声不吭。
香凤见了实在担心,伸手合住李枣儿的手,道:“枣儿,你快别这样,别气坏了身子。唉,我就说不能让你知道……可、可明早你二哥一定是过来的,若是露出什么来,依你的脾气一定是要问到底的……唉,枣儿,木已成舟,又能怎么办呢?”
李枣儿咬牙切齿道:“二哥这样实在太委屈了!”她霍地站起,“不行,我要过去看看!”
“疯了你!”香凤一把拦住她,斥道:“有哪个姑娘成亲前往外跑的?还多少事要做呢!”
香凤怀着身子,李枣儿不敢应扯,“可二哥他……”
“你给我坐下。”香凤按了李枣儿坐下,道:“这事还用得着你操心?你大哥说了,今天就留在那边,明早和你二哥一起赶早回来。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是出了明内敛的性子,心里明镜儿似的,虽忍得辛苦。却哪时失态过?”
眼眶渐渐泛了潮湿,李枣儿道:“我就是知道他忍得苦才担心。二哥和二嫂才刚好,这么硬生生插了一个人去……二嫂万一又和二哥起了争执,好不容易喜欢的,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
香凤安慰地拍拍李枣儿的手,道:“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收到李枣儿疑惑的目光,香凤带着淡淡的感概淡淡的伤感,“我也算是经过的,女人一旦心里有了哪个男人,就算那男人再十恶不赦也是好的。何况二弟那样的人品,此事又是不知情的……就算他知情。就算二弟妹心里怎样委屈悲伤,也不会与你二哥为难的。”她低下头去,微微笑了一笑,“就像我,当时心里苦得恨不得死了,也是一丝不怨你大哥的。”
“大嫂……”李枣儿道:“就算如此,又怎么能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不能容忍的。”香凤摇头,道:“只是,更不能容忍和自己的丈夫分开。”
“那……如果能忍受和丈夫分开呢?”
“那也是不行的。”香凤想了想,极温柔的笑开,“我不能放心将自己的丈夫交到别人的手里,让别的女人去照顾。她可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是咸是淡?喜欢穿什么衣服,是棉是绸?喜欢喝什么茶,毛尖或是龙井?她可知道他几更睡?几更起?指甲几日一剪,胡子几日一刮?她可知道他洗脸用温水还是热水?头发束高些还是低些?腰带扎紧些还是松些?”
“……枣儿,一想到这些事要假手于人,我便不放心,不放心,非得亲自看着、亲自动手才好。每日亲眼看着他好好的出去,好好的回来,我这一颗心才安定。”香凤握着李枣儿的手,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所以你放心,我相信,二弟妹也一定是这般想法。”
李枣儿听得呆住,她一直知道香凤心里只有一个李寿,但从不知竟这般痴傻,只是……“二嫂并不是你,大嫂。”
“一样的,女人都是一样的。”香凤笑道:“女人一旦嫁了人,男人就是她们的天,她们的地,她们的一切。即使这天地间不只只有她,但,天地毕竟只有一块,不是么?你现在还不懂。是因为你还没有嫁人,等明儿你嫁出去了,就会懂了。”仿佛知晓李枣儿心中的不解,香凤拢了拢她的头发,缓缓将她抱在怀里,道:“枣儿,我一直很羡慕你。祖父疼你,爹娘宠你,兄长纵你,便是我,也是愿意护你惜你,看着你幸福,我也觉得幸福。眼下你要出嫁了,那个云朝阳我虽不了解,但看他为你做的事,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我只盼你好好珍惜着,永远都这么幸福。”
“大嫂,我……”李枣儿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门又被敲起,外面传来邵函规矩的声音,“姑娘。”
“进来吧。”话音一落,李枣儿眯眼扫过邵函身后低垂着头的可人,看向邵函,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邵函看一眼可人,略一皱眉,道:“邵函若开口,难免有诽谤多嘴之嫌,还是请姑娘自己问她吧。”
李枣儿一笑,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了,你是李家的管家,遇事我不问你问谁?不信你信谁?”她有意无意瞄一眼可人,道:“回我的话,怎么就是多嘴了?你不说,我才是要说你的不是。”
“是。”邵函闻言,便道:“是这样,可人……”他又一皱眉,像是在斟酌考量,“她想求姑娘另议陪嫁之事。”
这话说的十分委婉了,但李枣儿一听便明白了,问可人笑道:“这可奇怪了,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我说的?莫不是这几日我太忙了,没给你功夫说话?”
“不是!”可人身子抖了一下,道:“奴婢只是不敢因这一点小事麻烦姑娘。”
“说是不敢,不敢,最后不也是闹到我这里来了?”李枣儿淡淡一笑,道。
“那是因为,邵管家说……此事他做不了主。”可人低低地说。
他自然是做不了主,因为可人是她钦点的。李枣儿对邵函道:“此事就交给我,邵函,大嫂累了,你送她回去。”
“枣儿……”
“大嫂,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先回去歇一歇,一会儿再过来陪我,可好?”说罢看了邵函一眼,邵函会意,便命翠芽儿进来扶了香凤,自己跟着送了出去。
关了门,李枣儿一手支在桌上,盯着可人瞧了半天,直到她不安得浑身都细细抖了起来,才平静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陪我嫁去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