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这么大,鱼虾们早就识趣地躲起来了,还想撞上?再说,在水里,总不能把鱼生吞活剥了吃罢?你不会想要爬上桅杆,用火折子烤吧……”刘孟海没好气地打断了苏一一的异想天开。
“那有什么关系?饿到极点的时候,还管它是生是熟呢再说,当年海明威笔下的那个渔夫……”苏一一不假思索地说到一半,顿时回过神来,亡羊补牢,“是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写的人是个姓海,叫明威的人。这人名不经传,不过经历很传奇,他写了一个出海捕鱼的老头,在船上就是靠吃生鱼才能安全回到家乡的。”
“恶心又不是野人,还茹毛饮血呢”刘孟海不讲情面地批评。
“哼,真到了那种时候,别说是生鱼了,就算是生人,也一样硬着头皮吃下去。再说,生鱼的味道也不差啊像这天气,连冰镇都不用。”苏一一咕哝着,“真是少见多怪”
“没有鱼。”刘伯韬适时插上的一句,顿时让苏一一哑了口。
是啊,这里连条猫鱼都没有一条,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苏一一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江面。如果这桅杆多扎几条的话,倒跟武夷山漂流时候的竹排,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可是,漂流,那也得是夏天,才有意思啊
接下来的路程,一如既往地乏善可陈。苏一一也开始轮流享用小香猪的体温,紧接着,刘氏兄弟也开始接受小香猪的好意。毕竟,一个要是饿了,这寒冷的感觉,就需要变本加厉地承受。
至于吵架,在大半天之前,就各自主动偃旗息鼓了。节约每一分体力,无疑是最英明的。可是看着茫茫的江面,人人都开始觉得生机茫然了起来。
“好冷啊”苏一一饿得头昏眼花,喃喃地仰着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不会下雨吧,我一点力气都快没有了。”
刘孟海想要反唇相讥,可是现在他们兄弟的状况,也不是太好。刘伯韬还能保持着一个武林高手的风度,但刘孟海已经完全没有了形象。
“要下雨了。”刘伯韬脸色一变,果然听得一声霹雳,雨点刚落的时候,就非同凡响,雨点如豆子般地往下砸。
周围没有人踪,那些跳下水来的幸存者们,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幸存着。毕竟,这样低的温度,连苏一一都觉得难捱。除非是运气好的,被浪头打到岸边,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要不,我们把桅杆拆开吧,这样还可能被浪头涌上岸去。”苏一一皱着眉头提议。
“也许再漂一段儿,我们就能遇到岸了。”刘孟海不想离开苏一一,可是这种自我安慰的话,连自己都未必肯相信。
绣桔也坚定地摇头:“奴婢不要与小姐分开。”
苏一一也不想孤独一个人在江面上漂流,以他们现在的状况,如果没有小香猪为他们轮流取暖,恐怕谁都很难撑下去。
“可是,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苏一一喃喃地把头搁到了桅木上。
雨势连绵,明明不是夏天,可是电闪雷鸣,偶有所见所闻。苏一一看着眼前湿漉漉的四个人,很有些郁闷。也许他们不用等冻死,就被闪电给劈死了吧?沾着水的木头,可绝对是导电的。
也许是霉运走得多了,偶尔也会来一点好运。至少,雷电似乎放了他们一马,雨沉风骤,他们居然还能靠着小香猪带来的一点温暖,继续握着桅木随波逐流。
尽头仿佛无影无踪,苏一一哀怨地打量着白茫茫的江面。有时候河道并不宽,她甚至看到了岸边的枯枝败叶。可是要她凭一己之力,推着几人游上岸上,那也是痴人说梦。
她觉得力气在渐渐地流逝,恐怕自己独自一人,没有任何负担,都未必能游上岸去。
“天灵灵,地灵灵,刮一阵北风或者南风,刮到哪个岸边都行啊”苏一一在心里,对着各路神仙好一阵的祈祷。但很显然,这样的祈祷根本没有用,风势还是往西吹过去。
苏一一有些奇怪,在她的记忆里,中国的地形,应该是西高东低。他们如果顺流而下,应该是往入海口而去才符合规律。
可是,眼看着他们一路朝着西漂流,竟没有遇到什么高山大川。难道,这条河竟然是东高西低么?
其他四个人没有苏一一这样活泛的心思,他们早就觉得奄奄一息了。脑袋更是变成了浆糊,什么思路都没有,只能凭着本能,握紧了桅杆。
苏一一在脑海里拼命地想着自己可怜的地理知识,西湖应该是邻着钱塘江才对。可是,钱塘江也是由西往东入海的,这时候,早就应该漂到了海里。
作为一名优秀的飞行人员,苏一一的方向感还是很强的。从入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是朝着西流。但现在,却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水往低处流,不可能往西边丘陵地带“漂”吧?
“我们这是朝东还是朝西啊……”她问。
绣梨肯定地回答:“当然是朝西,小姐请看,岸上隐约的民居,是竹子扎的。这在突兰国一带,十分普遍。如果是南陈和大周,就算最简单的,也是木屋,或者茅屋。”
苏一一极目远眺,果然在南岸看到了稀稀落落的几处竹楼。不过,大多数的竹楼并不精致,想必这些居民的经济状况都不大好。
“难道我们已经到了突兰国境内?”刘孟海皱眉,“我还以为自己好运得能被刮回大周呢”
“我觉得自己的好运已经用完了,所以这样的结局一点都不让我意外。”苏一一喃喃低语。
“我看也是……”刘孟海低语。
“至少我们不会被渴死。”苏一一苦中作乐,“比掉到海里强,泡在海水里,却一口水都不能喝,那才更是煎熬呢”
“可是这水,越喝越冷,越喝越饿。”绣桔的眼皮已经半闭着,好容易才回答了一句,恨不能就这样闭上眼睛,一睡了之。
“再这样下去,我们倒还好,只怕绣梨和绣桔已经受不住了。”刘孟海担忧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两姐妹。
绣梨虽然没有开口抱怨,可是那脸色,早已青白得不成样子。
“这里怎么会是大平原?”苏一一奇怪地问。在她的记忆里,地理虽然学得不很好,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懂的。南方这一带,西部应该是丘陵地带,再往西就是高原,怎么着也不可能这样一路“顺风顺水”地往西漂流吧?
“这是一条峡谷。”绣梨勉强打起精神解释,“早年奴婢看到过《地理志》,沫河与一般的河流不同,虽然发源于西部的高原,但是中下游河床却几乎是平坦的。甚至有一段是在山洞里面穿行,我们经过的地方,两岸有山,但这条河却深陷在山体之中。因此,在更早一些的时间,沫河是最重要的航道。只是因为周陈两国划沫河而治,战争连连,如今才断了河航这条路子。”
“哦。”苏一一茫然,现代似乎找不出这么一条奇怪的河。
说话虽然可以分散注意力,不过也耗费精力。于是,很快就沉默了下来,绣桔忽然一声惊呼,刘孟海凌空探手,抓住了她的手。
原来,她刚刚迷糊间,月兑开了手,差点被风浪打散。
“我们漂了一天一夜了。”苏一一喃喃低语,看着天色渐渐地又如同浓墨一般,不想认输的心也不免有了些微的倦怠。
“是啊,再漂不到岸边,我们恐怕……只能喂鱼了。”刘孟海也悲观了起来。
苏一一苦笑,她还想抓条鱼裹月复呢,谁知道最后的结局,竟然是他们被鱼裹了月复
这次出行,只能归咎于流年不利了吧?
好好的一趟南陈之旅,早知道应该挑个黄道吉日。苏一一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到绣桔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小香猪也不等苏一一吩咐,自动地趴在绣桔的胸口。至少,那一点温暖不消散,就有救回来的可能。
“把她扶到桅杆上去吧,虽然更冷些,总好过你这要一直拉着他,恐怕不用多久,自己也精气神儿也没有了。”苏一一叹了口气,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拿这个把她绑住,就算万一我们都散了,兴许也可以漂到哪里获救呢”
刘伯韬向来行在言先,刘孟海刚答应了一个好字,他已经把袍子撕成条状,和刘孟海两个不费什么力,就把绣梨绑在了桅杆上。
绣梨的状况也十分堪虑,若不是咬碎了舌尖,她比绣桔还要更承受不住。
苏一一抬起头,黑暗对于她的视力,丝毫不受影响。只是这样的狂风骤雨,江面上连一条船都没有。就算她想要呼救,也没有能救他们的人。
忽然,她眼前一亮,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抖:“前面是个弯道,我们赶紧用脚踩水,拼命地踩,不要滑过去,也许可以撞到岸呢啊,要一起用力,不对不对,左脚那里多用一点力,控制住这个桅杆的方向对,就这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