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波亭的账,自然清晰明了,苏一一觉得看账簿也是一种享受,仿佛对着一种艺术品。当然,对于“艺术品”提供的内涵,她自然是更加注重。一笔笔的数据,让她对于一一制药在南陈的发展,十分满意。
“怎么没再开两间铺子的计划?我看在南陈的赢利,足可以抵得上大周京城的那间了。要知道,那可是我经营了好几年的结果,还有宫里的渠道。”
“在这里,有你苏才女的名号,卖什么都要好卖一些。”梁炳乾笑道,尤为德听着他们的说话,却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把经营情况向两人汇报。
梁炳乾虽然先至南陈,但因为想着去突兰,并没有把心力放在一一制药的经营上,所以对于报表,也是头一次看。不过,两人看着报表,都露出了笑容。
“为德,以后南陈这一摊子,我可就都交给你了。”苏一一慨然地下放权力,“你好好干,南陈每开一间分店,你都会占半成干股。”
“啊?多谢小姐”尤为德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苏一一想要拦的时候,三记响头已经嗑完。
每间分店都占半成,听起来似乎不多,但要知道南陈的规模,将来有望超过大周,甚至申波亭都坐镇南陈。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一一制药的重点就在哪里?保守估计,只以五间来算,尤为德觉得自己可以赚到三辈子都用不完的银子。
而且,这干股跟银子不一样,那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也就是说,只要子孙手里有着一一制药的干股,哪怕无才无能,也能安享富贵,他如何不感激?
苏一一笑道:“我说过,你要你努力,就会有回报。”
尤为德感恩戴德地去了,工作的热情,自然再度高涨。哪怕不眠不休地替苏一一卖命,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每开一间都占半成干股,这个数额,只要想想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你倒还真是大方,咱们一一制药的股份要摊得稀薄了。”梁炳乾对她的决定没有意见,只是笑着调侃了一句。
“反正我把大陈交给他去捣鼓了,自己是个股东,做事才会更用心。再说,他是个人才,我也不想亏待他。要让人死心塌地效力,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经济上的奖赏。总不能说两句干巴巴的表扬话儿,一次两次有用,十次八次还能有用?还是银子最实在,利益最坚挺。至于说摊薄股份嘛,所有的投资,我都占了五成,再加上你的三成,不怕别人翻得了天。”
梁炳乾叹息:“依依,其实你不必这样。一一制药是你的,没有必要让我在所有的分店,都占上三成。”
“是我们的。”苏一一笑道,“再说,你让我一个人投资,不怕我破产呀要赚一起赚,要亏一起亏,咱们两个可是在一条船上了”
“什么一条船?小姐,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吧?敢情下次不敢坐船,那就别回大周了。要去大周,不坐船可去不了。”申波亭接着他们的话尾,一边笑一边走了进来,“为德这小子经营起来还真有两下子,而且拼了命似地扩张咱们的市场份额啊”
现在,申波亭可是对苏一一那些经济名词,也耳熟能详了。因为觉得没有什么词比她用得更精准,所以这些词儿,很快就成了申波亭、梁炳乾们的口头禅。以至于很快就风靡整个大陆,成了商人们的流行词汇。谁要不会说两个,很容易被当成乡下来的土财主。
银渊听得昏昏欲睡,一边临着帖子,一边支楞着耳朵听。不过,很快,这些声音都变成了催眠曲,眼皮开始搭拉。可是好景不长,申波亭到哪里,他那把膺品金算盘也就跟到了哪里。
苏一一指着一个数字,申波亭兴致勃勃,哪怕就两个简单的数字,苏一一觉得心算就可以完成,他却偏要用手指拨拉两下。有时候,苏一一觉得他就是喜欢听这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他自己听了当美妙的音乐,可是别人听了,却只觉得是噪音。
比如银渊,听着申波亭“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只觉得脑仁发痛。他们突兰人从来不用算盘,以货易货,也只是差不多就行。他有些瞧不起这位老先生,明明有那么大的家才,却还要算到一钱一厘。
苏一一看出他的不耐烦,笑道:“银渊,你看申先生手不离算盘,明明这么一个富家翁,还算这些小钱,是不是?其实,由少积多,一两银子是利,一钱一厘,那也是利。若是你买出一件东西可赚百两,你大约会瞧不上那些一厘银子的小买卖。但若是基数大了,比如我一年可以售出几十万件,那这个利润,也是相当激动人心的吧?那么几年下来,这个利润,可就是很庞大了。所以,做生意,勿以利小而不为。”
“可是,如果可以赚一百两的,多卖几件不行吗?”。银渊不解。
“在生意上,有这样一个规律。利润高的,风险也大;利润小的,风险也小,甚至几乎为零。那些基数庞大单利小的生意,是我们的基石。那些利润高的,则是我们的枝叶。”
“哦。”银渊还是似懂非懂,想要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忍不住赌气,“姐姐,这个我不懂,你还让我去练武吧”
苏一一伸手接过他的字帖:“嗯,今天临得还不错。好吧,你就出去耍一会儿。”
银渊立刻高兴地咧开了嘴,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看来,这小子将来只能玩政治,不能玩经济。唉,想把这小子打造成自己助手的想法,眼瞧着是落空了。
梁炳乾劝道:“依依,你也别逼着银渊学这个了,他毕竟是个王子,虽然看着你的面子,可是心底里总是认为这是下等人从事的职业。”
“哼,下等人”苏一一冷哼一声,“看我转变他的观念。”
“你呀”梁炳乾无奈地摇头。
“算了算了,我不逼他听咱们念生意经了。刚才就在这儿像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一点一点要勾下去。让他习文弄武,日后做个突兰王吧。”
申波亭翻了个白眼:“听你的口气,倒似突兰王还不如做个商人?”
“那当然,做王哪有做商人来得自由自在?”苏一一很自得,“为德,你也听了不少,说说目前我们一一制药下一阶段的重中之重,应该是什么?”
尤为德沉吟了一会儿,才坦然道:“小姐,我觉得最近的利润已经相当可观,虽然大陈魁的规模比我们大,但是从利润的创造来说,还不如我们。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致命伤,手底下的人太少了。”
苏一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能够意识到人才的力量,这尤为德看来还真不可小视。这一点,连曾经在大陈魁做过二掌柜的尤七,都没有能认清。
她赞赏地点了点头:“我们在南陈建立一个教育机构吧,培养一些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我的心很大,有一个庞大的拓展计划。银子倒不愁,以我们的经营状况,完全可以加速扩张。但是手里没人,一下子撑大了场面,只怕反倒不美。”
“南陈有不少落榜的秀才,也来做账房了。”申波亭得意道。
“是么?”苏一一喜道,“他们倒不怕有辱斯文?”
“也就是咱们大周。”申波亭愤愤不平,“在这里可没人会这么想,相反的,给大陈魁当账房先生,还是件极有面子的事呢所以说,小姐把一一制药的重心迁移到南陈,简直是太英明了。”
“哼,以后能来一一制药当账房,才是更有面子呢”苏一一不服气道。
申波亭哈哈大笑:“就知道小姐会不服气。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大陈魁在南陈的历史,差不多可以追溯至建国。这份根基,哪里是我们这些外来户能撼动的?不过,如今除了大陈魁那里,咱们就是第二份了。”
“那就暂时屈居第二吧,等日后再抢占第一。”苏一一信心十足,“明儿我去看君如玉,可不能把银渊带去申先生,你替我看着点,让他坐下来临帖,就像是猴儿,一刻儿也坐不住。他要习武可以,把每天的任务不折不扣地完成。”
“突兰本就尚武,小王子喜武厌文,也情有可原。”申波亭苦笑。
要让一只猴子安静地坐下来,他觉得难度颇大。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他日后能赶走他叔叔……如果他叔叔寿元短,那就赶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你也想得太远了吧……”申波亭咕哝,“我倒是觉得,如果因为他得罪了突兰,有点不大值当。咱们现在和突兰的商业贸易刚刚开始,如果得罪了哈伦,恐怕……”
“他是我弟弟,不值当也要做的。”苏一一恼道。
怎么人人都觉得她别有用心,她就这么“奸”吗?
目光从在座各位的脸上转过来,苏一一很有些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