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很惦记她,尽管先前锦槐曾十分肯定的说墨羽这次走的远了些,可他还是在她来不及向锦槐提出更多的问题前赶了回来。
那一缕阳光彻底隐去,远处的长明灯燃着幽幽的冷光,落在墨羽脸上,竟也光华璀璨般的夺目,墨羽淡淡的瞥了一眼锦槐,快步上前,将站在锦槐面前的兮若揽入怀中,低头轻啄了啄她的唇,柔声问她:“可想我?”
兮若咬唇不语,他此番亲昵的举止目的性太过明显吗,她不是不知道,视线偷偷的转向锦槐,他垂着头静默的站在一边,散在脸颊边的发遮了半张脸,长明灯也不是十分眷顾他,将他的表情遗落在了无边暗色中,兮若一阵莫名的歉然,或许她不是来不及问,只是不想问罢了。
入夜,墨羽拥着她躺在玉床上,这些日子她身子很乏,时常瞌睡,可今晚她躺了许久,脑子依旧十分清明。
她不睡,墨羽自是睡不着的,听她长吁短叹,终究还是问出声来:“若儿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兮若心头一颤,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声来:“外头风很凉,他病了,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呢?”
先前只是凭空的猜测,却不曾想他的名字竟然就是锦槐,被人欺骗的感觉很是不好,既然是个男人,那堕胎的说法实在是无稽之谈了,可回头想想,他终究是拼死的救了她一命的恩人,即便先前有心骗她,也是受墨羽的指示,那个欺骗在救命之恩前,委实算不了什么的,墨羽这色胚子对她使了百般手段,她都不再一一计较,又何必去跟锦槐这身不由己的人计较呢,想通之后,她忍不住想要关心他,之前她寻到角落里的玉瓶残片,那碎玉边残着血迹,她知道那是锦槐的,她虽没问缘由,如今倒也猜出来了七八分,想来,他也是心疼她的,至于为什么会怜惜,兮若并不想深究,她怕追究的多了,最后便是无法偿还的负债。
听兮若这样问,墨羽沉默了片刻,将她更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随后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三个人太挤了,何况这里又不单单只有一个洞室,他去别处也是一样的。”
兮若想反驳,这玉床明明很大,哪里会挤,可不等启口,突然愣了愣,豁然明了,墨羽说得挤和她认知的挤是不同的,即便如此,回过神来的兮若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可是他病了,我听见他咳得厉害。”
墨羽贴着兮若,声音有些幽怨的说道:“你夫君也病了,你都不关心,整天想着不相干的人作甚?”
以前他也说过锦槐是不相干的人,那个时候她很是不屑的反驳他,‘柳柳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是你八抬大轿娶回府的正室夫人。’可如今兮若却不好再拿这个由头去顶墨羽,若锦槐是个女子,墨羽这样做委实忒凉薄了点,可他是锦槐,不是柳柳,墨羽这样做,于一个男人来说,其实也很好理解——哪个正常男人会喜欢自己与妻子亲昵的时候,旁边还挤着另外一个男人碍手碍脚呢?
兮若沉默了,墨羽尤不甘心,抓起她的手探上自己的额头,闷声闷气道:“你模模看,这里有多烫手,你是慢慢的好了,可我却要倒下了,恩,你不要误会,我原本也不是这么不济的,肯定是那潭水太冰,我又受了伤,没及时医治就这样了,你只看见他病了,可我天天抱着你,我身子这么烫,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你就是这样的。”兮若煞有介事的回了墨羽的抱怨,其实若不是手心的温度高得吓人,兮若许会笑出声来,卸除了伪装后的墨羽,有些时候像个孩子,就像眼前,墨羽拉着她的手抱怨,多像一个正在和兄妹争宠的小屁孩,借着生病的由头,跟母亲撒娇,以期望获得格外的宠爱。
墨羽听见兮若如此说了,倏地收紧揽在兮若腰间的手臂,抬腿压上她的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像只八爪章鱼样的紧紧缠住她,喃喃道:“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凉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上你呢?”
心头仿佛被猫尾巴轻轻扫过,说不出的柔软荡漾,兮若伸手轻触着他滚烫的面庞,喃喃道:“你是南国大将军,这点小病对你没什么的,不会把你打倒的,是么?”
听着兮若不再遮掩的挂心,墨羽的身子一颤,随即将头埋进兮若的颈窝,没有回复兮若的问话,静寂了许久,才略有些颤抖的出声道:“若我被打倒了,走不动了,你会不会丢下我?”
墨羽一直是个骄傲的男人,从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争强好胜,如今的南国,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子比得过他的骁勇,或许再大一些的老将也没他的能耐,便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服软,毫不遮掩他的不安,如何叫人狠得下心来待他?
兮若迟疑了片刻,收了搁在他脸上的手,慢慢的回拥上墨羽不知是因高热还是不安而颤抖的身子,将自己的下巴贴上墨羽的乌发,轻声细语道:“不会丢下你的。”
墨羽埋在兮若颈窝处的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他竟有些荒谬的觉得这场病来得极是时候。
洞口外,锦槐倚靠着,头仰起紧贴着后面冰冷坚硬的石板,抬了手遮住双眼,努力平复着乱成一团的心思。
因隔的远,加之兮若和墨羽贴得极尽,说话的声音又很轻,他并不能听见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不过他看见了他们相处的融洽,看见了墨羽将腿十分亲昵的搭在她腿上,而她却没有挣扎,还看见了她伸手环住了墨羽的腰身……看得他不忍再看。
明知道有些事情看了就是伤害自己,却无法阻止那有些迫切的念头,或许存了份侥幸,以为伤透了便可以死心,可看来看去,非但没有死心,反而愈加无法遏制心底的渴望。
以前他有些同情墨羽,觉得墨羽虽然活得很是风光,可背过人后,也不过只是雪歌手中一个牵线的傀儡人偶罢了,甚至不可能随着性子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可如今锦槐却觉得自己很羡慕墨羽,即便墨羽再没有自我,然此刻能拥着兮若成眠的却是墨羽,而不是他纪锦槐。
胸月复间又翻腾了起来,锦槐捂紧口鼻快速跑开,他怕自己的咳引起墨羽的注意,墨羽如今已处处防着他了,若然被墨羽发现他躲在外面,怕日后他想单独和兮若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了,那样,简直叫人无法忍受。
锦槐很是小心,不过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墨羽已经贴着兮若沉沉睡去,那晚上,墨羽睡得很静谧,像个孩子一般,嘴角噙着满足的笑,紧紧的拥着兮若,感觉这么多年来,终于又找到孩提时的安心,入梦前他还在想,若然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地城,倒也不是那么遗憾,不是他不曾努力,只是无路可走,他们不会怨他的罢。
兮若一连吃了这么多天的乌果,或许就是他的父母冥冥之中的安排,依稀记得他的母后说过,他虽是轩辕氏之后,身体较之他的弟弟尘羽来说已经十分接近常人,若然将来他爱上了寻常女子,只要寻到乌果,那么那个女子便极有可能顺利的生出他的子嗣,并不一定需要身子匹配的对象传承轩辕氏的香火,他们可以像寻常夫妻一样携手一生。
乌果这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年他父王都没寻到,若然不是他的伯父轩辕煜,别说是他轩辕墨羽,大概连母后的命都是保不住的。
他的伯父,本该是北夷王储,却不知何故最后未能承袭王位,传说其身体发肤迥异于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有一身好功夫,是个一等一的高手,若那个时候,轩辕煜继承了王位,北夷大概也不会灭国。
轩辕煜的故事就是个传奇,虽他如此能耐,北夷典史上关于他的记载却只寥寥几句:王兄性孤僻,手段毒,毕生孑然,后失明,卒于二王子生年。
也有关于他的野史传说,说当年他母后生下了尘羽之后,见其容,大骇,宫中有人观二王子其容后,坚信二王子乃为轩辕煜投生,来同他父王母后索取他们欠他的,因尘羽其态不似寻常婴孩,肖似轩辕煜……
墨羽那个时候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是母后对尘羽很冷淡,这点是人尽皆知的,在尘羽出生前后的一年间,北夷后宫曾两次全部替换了宫奴。
尘羽幼年体弱,三岁那年,御医断言其命不久矣,虚弱的尘羽很想念母后,曾整天整天的抱着白千蕊的白绒毛帽,以为重病后能得母子相见,可白千蕊却未曾探望,后尘羽跪于宫外一整夜,白千蕊只是抱着五岁的墨羽躺在贵妃椅上,未曾出门,那时墨羽很好奇的问过白千蕊为何不见尘羽,白千蕊身子打颤,若有似无的说了句:“他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