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粉红加更)
他的身子距她这般的近,即便视线迷离,却将他的味道辨得如此清晰,拼尽力气抬手攥住了匕身,有暗红的液体从血槽缓缓滴下,片刻便转为鲜红,在她举高的白皙手臂上流淌出一抹蜿蜒妖娆的血痕。
梨涡妖魅,笑容冶艳,淡淡道:“你说得对,我舍不得你。”
雪歌猛地攥住她抓紧刀刃的手腕,兮若仍旧笑着,慢慢摊开了手掌,叫他看清楚她深可见骨的伤痕,她的声音依旧是虚弱的,却坚定道:“我会舍不得你,是因为我爱你,你能冷静的操控南国政权走向,却难以分辨一个女人的真心实意,我最先遇上的是墨羽,可他和我没能有个美好的开始,即便后来我明白他看似阴晴不定的暴戾不过是一种掩饰的手段,而原本让我觉得温暖的却是真正的冷血无情,可已情动,如何说改就能改,知道怀了他的骨肉,是真的打算同他好好的……雪歌,那时投潭我却是怀了别样的目的,但是你不能怀疑我的爱,我说过只要你开口,会为你争取便一定会做到”
眼圈复又涩然,却听她浅笑虚弱的调侃着,“原来艳倾南国的玉公子哭得也这般难看。”
他想笑,可牵扯了嘴角后,眼角的热度终究承不住,滚落下来。
她牵扯着受伤的手吃力的往自己嘴边带,喃喃道:“不过还有一点你料得不错,那便是我心中确然存着怨恨。”
雪歌愣了片刻,却见她已经张口咬上他的手腕,他终于能感觉到她口中的温热,也能感觉到她这口咬得极重,可他就这般不声不响的由着她咬,且她咬得越狠,他便越要觉得动容开怀——只有生命力旺盛的人才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不是么?
二月十八的第一缕晨曦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吴婶子一声高呼:“出来了出来了老天保佑,终于出来了”
先前护在雪歌身前的小花听了吴婶的话,动作迟缓的从雪歌身上滑下,探头探脑的窥着那个差点将兮若和雪歌全祸害死的小东西去了。
兮若的脸好像刚从水中钻出来一般滚着璀璨的晶莹,慢慢的张嘴松开了咬着的手腕,唇沾着雪歌浅淡的血色,目光透着浓浓的情谊绞着雪歌眼角诡异的血泪,柔声道:“雪歌,我做到了对你的承诺”
雪歌又哭又笑道:“我爱你”
兮若虚弱的应道:“我也爱你”
随后嘴角噙笑,缓慢的闭眼,雪歌见她又要闭眼,猛地抓住她果在外面的肩膀,厉声道:“你又要哄我么?”
兮若倏地睁眼,虚弱的怒道:“又累又疼的熬了三天,让我睡会儿不行么?”
雪歌抓着兮若肩膀的手顿了片刻,随即紧张的缩了回去,呐呐道:“你睡、你睡,我去给你熬肉粥、熬鱼粥、熬药粥、熬参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给兮若做些什么了,似乎想把自己会的全做给她吃,望着她能立刻将身子补好。
心绪起伏不定时,过人的耳力隐隐扑捉到几个产婆的窃窃,“怎么会没有声音,莫不是死胎吧?”
雪歌心头又是一颤,略略偏过头看向交头接耳的稳婆,她们都是极小心的,因他先前心焦意乱,体内少许毒素随着泪水涌出,以药力控制的外貌恢复原型,几个婆子是十分害怕的,却也没立刻逃开,此时似乎忘了他的诡异,只研究着兮若将将生出的孩子,而他也的确忘了还有个被他看做重之又重的孩子在,那个孩子一直没有声音,他竟也未曾发觉
吴婶胆子最大,伸头看了一眼,随即悚然道:“这、这是……”
听了吴婶声音,身后一个稳婆也壮了胆子看了一眼,随即尖叫失声:“妖怪”
雪歌银色的眸倏地眯紧,眼角挂着紫红色的血泪,玉肤银发,森然恐怖。
吴婶先前只见模糊的一团黑,以为是瞧见了孩子的头发,待到看清才发现那是一个黑中泛紫的肉球,不见头,也不见手足,似微微的颤抖着,再抬头去看雪歌,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与身后的三个稳婆挣扎起身,夺门而出。
雪歌看了一眼呼吸均匀的兮若,复又看了那个紫黑色的肉球,随即起身,不见迈步,人已移身至门外。
这院子并不大,待到雪歌出门时,吴婶等人已经抢到门边,只要出了这扇门,遇见了人,总有逃命的机会——吴婶和那三个稳婆全是这般想法。
雪歌勾了嘴角,视线狠觉的望着几个仓惶的背影,冷笑道:“自不量力。”
吴婶将将伸手搭在门板上,突觉肩膀一阵刺痛,猛地回头,不待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脖子已被一只冰冷的手卡住,那只手毫不费力便将她举离地面,吴婶说不出话来,只能双手紧紧抓住卡着自己的手以分担脖子承受的体重,双脚不停的踢踹着。
跟在吴婶身后的几个稳婆全都跌跪在地上,争先恐后的求着绕,“求先生开恩放过我们吧,我们没能服侍好夫人,没脸拿那些钱,回头就把钱给先生送来,求先生开恩啊”
雪歌噙着温文的笑,声音也恢复往日的优雅,说出的话却如来自地狱的索命厉鬼,“我若放过了你们,若有些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传扬开来,给我的妻和我的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该如何办?”
听雪歌这样说,跪在地上的三个稳婆磕头如捣蒜,连连道:“先生放心,先生大可放心,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不知道。”
雪歌并不理会跪在那里的三个稳婆,只是用那双妖异的银眸锁着吴婶,云淡风轻道:“蕴娘很喜欢你,若她醒来后知道我做了什么,定会怪我,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收手,纵然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绝不可能拿蕴娘和孩子的命做赌注,你去吧,若觉得死得冤枉,到了地府见了判官大人,将罪名尽数归咎在我一个人身上便好。”
吴婶的脸已经呈现紫红色,眼底现出绝望,此刻心中只一个念头:女儿和女婿千万不要突然闯过来
雪歌并不随身携带兵刃,探出空着的那只手,直奔吴婶的心口处而去。
吴婶已紧闭了眼准备结结实实的受了这致命的一击,可雪歌的指尖将将扎进她的皮肤里,突听一声极其虚弱的轻唤:“原辰,我的肉粥呢”
只这清淡的一声,雪歌再难继续下去,松开了吴婶,任她瘫堆在地,他没有勇气回身去看兮若,垂着头讷讷道:“蕴娘,我……”
兮若的声音突然现出了雀跃,对他刚才做的事情不闻不问,柔媚道:“原辰你看,碧桃一夜之间全都开花了,真美呢”
雪歌心头一悸,他先前满脑子全是杀掉这几个有可能泄密的人,却没注意兮若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碧桃怎么样了,偏头看去,满树碧桃花,叠瓣重蕊,艳丽多娇,动容瞬间充盈心口,到底回过头看向撑靠在门框边的兮若,声音极轻,如做错了事情的孩童般唯唯诺诺道:“我不是故意要……”
兮若的笑温柔多情,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雪歌知错的脸,声音透着虚弱,却也盛满浓情,“我知你是考虑周全,可你需知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以杀人做结,我们暂且不提吴婶帮衬了我们多少,也不讲知恩图报这样老套的话题,你如今越发像个正常人了,可以体会身体的愉悦和痛苦,也可以稍稍吃些东西了,最主要,你可以哭了,并且泪水也有了常人的温度,当一个人被侵浸在平凡的酸甜苦辣中,便会为世俗所左右,你今日伤害了她们几人无辜的性命,他日定会反思今日的种种作为,世上有能救人的药,也有能害人的药,唯独没有后悔的药,原辰,我不想你他日被无尽的悔恨所困,先前不管你做过什么,那是因为你并不具有正常人的体肤心态,在其位谋其政,你心慈手软了,便有可能被他们所害,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说过要做一对寻常幸福的夫妻,若不想她们将今天看见的种种传扬出去,只需给她们服下淡忘的丹药便可,我知道你一直随身带着那些丹药。”
阳光落在雪歌银色的眸子中,折出五彩光华,这个女人是他真心爱上的,也是真心爱他的,何其幸运——她不是老天派来惩罚他的,她是老天送给他的慰藉那时他无法理解凤九和牟刺对她的好感,更无法理解墨羽对她不可理喻的爱恋,如今豁然开朗,有她在,真好
趴在冰冷石板地面上的吴婶终于缓过了气来,看着撑扶着门框苍白憔悴的兮若,她的衬裙已叫人难以分辨本色,她的湿发还粘着不停渗出汗珠子的肌肤,将将从鬼门关前爬出来,不管她究竟是为了救赎谁,她的心肠总归是好的。
吴婶呛咳了一阵后,沙哑道:“原先生,夫人将将生产,若惹了风寒,这一辈子也不能舒服了,还是快将她送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