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仓是连云山最后的家底了。所以别想着搬出去乱用,但凡有办法的时候都别动这里的念头。至于金玉炭,要不是这次水患行疫太过迅猛,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老仓里的东西,也只有到了这样的时候才能用。”李泽生看着老仓,想着这数百年来,连云山的人一代一代把老仓给置办起来的艰辛,实是觉得不易,所以才对阿容和谢长青说了这番话。
说到这儿,阿容弱弱地搓了搓手说:“师公,上回亭山给师父送来的木炭里有金玉炭,说不定咱们还能想办法补足回来。”
从对药材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阿容也知道这里的药材来之不易,她甚至也能明白为什么连云山会有这么一座老仓。这就好比是粮食储备,有备无患,总有一天急用时会用得上,这一天不来没事儿,来了就一定要应付得地去。
听得阿容说这句,李泽生又是直乐,说:“果然是个当家的料,现在就想着补足了。长青。回头你找人去亭山那头看看,是不是能出金玉炭,如果能出是最好了,毕竟现在闹明白炉中火得金玉炭来燃。”
“是,师公。”谢长青看着眼前的老仓,又看了眼阿容,挑眉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谢长青觉得把这些交到阿容手里,他是可以放心的。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说话间,金玉炭已经装车整运了,而阿容有些舍不得走,最后特小声地问了一句:“我可不可以选几样药材。”
其实吧,阿容觉得自己这要求挺过分的,毕竟她现在还是一没炼过几回药的药女,让人把这么稀罕又高品质的药材给她,她觉得有点儿扯谈。
但是李泽生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后说:“去吧,就当是我挑走了,冯管事回头记得造册登在我名下。”
“那我也选些药材吧,有些药材还真是没见过的。”谢长青这就是明摆着在替阿容打掩护了,于是李泽生看了不由得笑出声来。
选好了药材后,阿容就觉得自己跟踩在了云上似的,虽然每一样药材都没有多拿,但拿到手里的药材都让她非常心动,恨不能马上就去开炉炼药。
但是一回长青园的炼药房,阿容就想到了原本的目的。水患行疫还在加重,这些药材应该先放在一边才是,还是赶紧地把至融丹炼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改药方,让药更和融一些,加灵皮固然是个好办法,但灵皮本来用量就大,到时候灵皮见底了,还是不成。
这时候要选最常见,最易得的药材,毕竟甘来果本身就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就更应该要求其他的药材易得。当她改好药方给李泽生看的时候,李泽生看着看着不由得念了出来:“敷南山、砂竹、何连叶、尖荷风、百首、顿江衣、五部、苍地参、鉴月草、丹苓、竹里青、结尘、望江玉、苏紫青……”
“全是易见好得田间地头都长了的药材,只有甘来果难得一些,也好在用量不大,师公,你看这药方可行不可行?”虽然不是头回改药方,但是这却是头回改这么多,而且全改成了易见的药材,她有些担心药效会大打折扣。
“炼一炉试试,即是常见易得的药材就放力施为,也好在你是个用心的。眼下水患行疫发得快。前两天不过十八个洲郡,昨日接到呈报就已经有三十一个洲郡禁了出入。再这样下去,整个卫朝都得沦陷在疫症里。”李泽生长叹一生,把药方递回给阿容。其实他也有了方子,不过刚才想试阿容没试成,被谢长青给挡了,现在正好接着试。
药王一生,就一个徒弟,就黄药师这徒弟吧还没怎么承到他的衣钵,所以药王试阿容,是想着将来能不能好好传传,徒弟不成就徒孙吧,总要传下去才行。
有了炼至融丹的经验在,这回炼起来就很轻松了,实火虚火轮换过后,很顺畅地出现了炉中火,撤火之后三人就各自歇下了。
第二天再起来时,三人都早早到了炼药房里,药是李泽生取出来的,试药的活儿当然还是交给谢长青来。昨天服过至融丹服,加上今天早上又服了一颗运功发药之后,现在谢长青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试药的过程也非常顺利,药效温和且绵长,不运功也不会浪费药效。这药方和至融丹已经相差得有些远了,李泽生看了阿容一眼说:“既然是你改的药方,就由你来取名字吧。”
她……来取名字,顿时间阿容省悟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找出了炉中火触发的条件,而且还炼出了可以治疗瘟疫的丹药。甚至已经到命名阶段了。
这会儿她就想找个地方默默地画画圈圈,默默地在心里泪流过后,阿容决定跟药王以及谢长青打个商量:“这名字倒是好取,甘来果做了主药,那就叫甘来丹吧。可是师公,这些东西不能落到我头上,您说我一小小的药女,说出去人都不能放心服用不是。病患信不信,也是关乎药效的。这方子从您手里出来,天下人人信服,可要是从我手里出,没名没信的只怕少有人信。所以,那个……嗯,那啥的……”
“那炉中火呢?”李泽生也不答应,只问了这么一句、
于是阿容侧着脸看了看谢长青,那意思多明显——这黑锅就让谢大公子背吧,反正人是天纵之才,连云山的未来当家人,搁他身上无非是锦上添点花,更让人赞叹而已。
可要落她身上,将来指不定得出什么事,她只想安安心心做她的小药女,研究她的小药材。名声这些东西只会招来嘈杂口舌。这些东西会打扰着她安心研究药材,那么她就不乐意。
见她这样,谢长青竟是带着几分纵容地摇了摇头,然后又叹息一声说:“随你吧。”
“没出息,将来你要是没名没姓,只能怪你自己没出息。”李泽生这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阿容心想着,没出息也比树大招风好,她在连云山已经很招风了,再招风下去,她怕自己个儿就没法安生待着了。
药炼成了,炉中火要的炭。亭山竟然也在短时间内办到了,毕竟人已经无意中制出金玉炭来了,这回不过是找原因,多试几回。
当这消息一到连云山,就由药王发了药笺让各处加紧炼药,一时间连云山上下那叫一个惊喜连连。药师们一坐在一块儿交流,说的就必定是炉中火和甘来丹,炉中火的再次出现,几乎可以让这个时代的药通通上一个台阶,如果不是金玉炭不好得的话,只怕以后药师们就不会再用普通的木炭了。
连云山上炼的药材被陆续送到疫区,疫症渐渐地在好转起来,但是水患并不仅仅是疫症,更多的是其他病症。肠胃病和外伤,以及由天气变化引起的旧伤,一时间各地的药师、药令、药侍们都忙得团团转。
连云山上的众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由各药师带着队,开始赶赶赴泾河一带。泾河的主水域和支流几乎覆盖了整个卫朝,加上雨还在各地下着,水还在涨,受水患困扰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加这一下雨天冷下来,病患更是多得治都治不过来。
连云山里也挑选了很多人出去,连岳红都跟着她师父去泾河中段了,小鱼也跟着江药令走了,至于小寒她们还没出师房,所以不能出外山任务。
连云山本来就大,多人少人也没什么感觉,只从总房和药房的进出的繁忙才能看出来连云山最近有多忙和。
“盛药女,盛药女,你别看灵乌了,灵乌长得好好的,您赶紧去差事房吧,这一队出山的名单里有你,差事房那边正满连云山找你呢。”阿容最近忙,又是自家药田,又是黄药师的无涯山。还有长青园、总房、药房和药王那儿,她自个儿都不知道每天自己在哪里,差事房的人满连云山找她也是正常的。
“有我?我不是在药房领着差事不用出山吗?”。开始她还想出山呢,可到差事房一问,人说你在药房领了差,又在总房种着药,不用出去。
“眼下人手不够使,灵乌又看起来不碍事了,加上这回是爷领着人去谢大家那儿,那头来人说是眼下黄药师大人正和谢大家在一块儿,所以这才把你加到了名单上。”
“师父也去了吗,看来水患还是没有止住。”在阿容印象里,水灾最严重的就是疫症,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是没想到。
她总以为有了治疗疫症的药材,水患就去了大半,但没想到眼下连黄药师也去了灾区,那事儿就真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
其实水患千里横行,何止是疫症,甚至最可怕的还不是水患,而是水患过后的收尾工作,以及后续的恢复生产、生活,这才是最难的。这其中都少不了药师,人越忙乱的时候,越需要药师,不止疗疾也安心!
这赶赴水患区的一路上,他们将会明白什么叫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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