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在卫朝是春朝节,春游踏青,正是城里城外春裳初薄的时候。而此时的连云山正热闹非凡,东西大比也就是在这一天开始了。
东西大比是药师以下的比试,分为甲乙方丙三给,各为药令、药侍、药女/药童的比试。阿容既想去见识一番,又没法儿顶着这张人人一见就知道是谁的脸去做什么。
末了,还是黄药师给出了主意:“易容嘛,这事儿你也不是第一回干了。”
这话一说,阿容不免有些脸红,她不论做点儿什么事,总要被黄药师提拉出来:“师父,你说得我好像一惯犯似的。”
“声声,皇上到了……”对此谢长青表示惊讶,每逢有药师晋位,皇帝倒是偶尔会来,从前皇帝是舅舅,好给大公主面子。
现下皇帝连东西大比都来,谢长青就不由得深思了,为一个臣子何需做到这地步,谢长青自觉还没有自恋到这样的地步。
正给自己脸上贴着东西的阿容头也不回,一句话月兑口而出:“呃……他来做什么。”
就是这一个“他”字,让谢长青敏锐了起来,旁人要是来了,阿容绝对会在前面加名字或称呼,而不是直接用个“他”字。
似乎从阿容的嘴里听来,也就只有那惯说的“从前”是用个他字。这时一思索,谢长青才恍如梦醒般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容对皇帝的定语已经变成了“他”。
当谢长青在脑子里翻腾这些的时候,阿容已经贴好了,整个脸哪还有点原来的模样。谢长青见她站在自己面前,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挤眉弄眼,不由得又失笑道:“声声,你这眉眼再挤下去,刚贴上的也得掉了。”
“猜猜我是谁……”阿容一时玩心大起,脸往谢长青面前一凑,也顾不得黄药师在一边直咳嗽。
“不认识,姑娘,你是谁啊!”谢长青这一答话,黄药师就彻底看不下去了,好好的谢长青,自打和他那傻徒弟搭上关系,就彻底变了个人一样,
“不跟你玩了,师父,你给我准备好的药牌呢。”阿容转头就跟黄药师要药牌,她准备顶着这张脸四处坑蒙拐骗去。
说话间黄药师把药牌拿了给她,上头写着俩字儿——“黄容”。阿容觉得会被人认出来,黄药师说:“不会,这名字一没留底留册,只是个药号,没成药师前谁记得你药号啊。”
一切打点妥当后,阿容跟在谢长青后头走,路上碰到了钟药理财,钟药师见了黄药师和谢长青,没见阿容就奇怪地说:“阿容呢,她怎么没跟你们在一块儿?”
于是三人但笑不语,这时钟药师又一看,哟!谢长青拉着的这是谁呐,于是钟药师多看了两眼:“这谁啊,怎么没见过。”
“公子,那叫阿容的是谁啊,怎么跟你很亲密似的。”阿容捏着嗓子笑眯眯地说道。
只听得谢长青咳嗽一声,瞪了阿容一眼:“我媳妇儿!”
“我不干,她要是你媳妇儿,那公子打算把我放哪儿呢?”阿容看着钟药师变了脸,心里就嘿嘿直乐。
揉了把她的脑袋,谢长青说道:“声声,你怎么变个脸跟换个人一样,这玩心起得,待会儿非让满山的人都知道我弃了你另结新欢不可。”
这下钟药师明白了,这声音一细寻思,果不就是阿容嘛。钟药师扬起手来重重地拍了拍阿容,怒视着她道:“你这孩子越来越讨人厌了,看热闹好玩是吧。”
“没有,看见钟药师大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看热闹呢。”阿容可是感觉出点乐趣来了,以后谢长青要敢欺负她,她就易了容和谢长青粘一块儿,让大家一块儿来用唾沫星子淹他!
等到了大比的会场时,阿容赶紧瞅了个空和谢长青他们分开,要真这模样和这几位站一块儿,任谁都得怀疑她的来头。
“啊……我抽到第一个!”阿容身边一个姑娘尖叫起来,只是听不出来是兴奋还是为难。
轮到阿容时,她抽了个不上不下的,抽完号牌到场院边上坐着,阿容摇头晃脑地四处看,竟然看到了肖校尉。她也没多想,看了熟人就只念着过去打个招呼什么的。
于是过去了一拍肖校尉说:“肖校尉,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随皇上行驾来的,皇上派我来找容药令,不过你是……”肖校尉见有人拍他,又极熟稔地打招呼,还有些愣,以为自己一时没能记清楚人。
这时阿容才意识到自个儿现在不是那张脸,自个儿揉了揉脸嘿嘿道:“这么多人你想找着容药令可难了,还是别找了,反正皇上啥时候见容药令不是见呢。”
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既然啥时候见不是见,那不如时候也不见,最好还是少见。上回的见面她想起来,犹还觉得有几分不安稳。
不过要说起心结来,却是多多少少解开了,这样的周毅山真真是让她的怨念像烟云散入风里一样,悄没声息地就淡了散了。
上午没叫到自己的号,阿容就一个人走着回了主院,她可没想到周毅山会在那儿,蹦进去就坐到谢长青身边说:“早知道轮不着我,我应该回来歇着。”
见她满脑袋汗,谢长青拿帕子擦了说:“跟你说安排一下,你偏不听,说要自己去。”
“安排了就会有人知道,还是不知道好,你可不知道,刚才我回来还绕了好一圈儿路呢。”阿容端着谢长青递来的水喝了,然后眼一抹才看到周毅山在那儿正脸色僵硬。
“谢长青,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周毅山皱眉了,眼前一模样怪异的姑娘冲进来,和谢长青举止极为亲昵,那绝不像一天两天能做得出来的。
见状,谢长青明白过来了,又被误会了:“皇上,这不就是阿容。”
在周毅山眼里,阿容只有小楼和声声两个名字,没有其他:“声声呢?”
这时阿容默默地放下茶杯,然后起身行了个礼,屋里还有侍卫和几名随行的官员在呢:“皇上,我就是声声,只是贴了面,所以您没看出来。”
见阿容拜倒在面前,周毅山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伸手就想去扶,末了也知情况不妥所以只道了句:“起吧,你们都退了吧,各自安置,朕和平郡王、容药令说些话。”
官员们都退了,侍卫们也各自散开,只有肖校尉忍不住多看了阿容一眼,心想:这容药令也够能折腾,刚才还有模有样的瞎白话。
见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阿容就有了种危机感,看着周毅山,又看着谢长青,觉得自个儿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开。于是阿容想着自己得找辄开溜,于是揉了把自己的说:“嗯,那个,我先去洗脸,吃饭了再说。”
说完说话阿容就溜了,她相信这两男人是不会互相点破的,就看她怎么混过去了。
走在路上,阿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呢,为什么场面完全不受控制了呢,为什么我对这情况完全没有办法呢?”
老天爷啊,你玩我吧!阿容一路念叨一路回一屋里,把脸上的东西洗了后,对着镜子就在那儿叹气:“周毅山啊,你何必呢,相见多如不见。我原想让自己玩笑似的过着,天天快快活活的,可是你一来,搅得场面混乱极了。”
她刻意玩笑,刻意轻松活泛,刻意当作什么事都没有,想平静甚至平淡地面对这一切。然而人前她可以端着,一到没人的时候,她就没法儿伪装了。
她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回头是岸,但是心终究还是乱作了一团:“唉……怎么办呢,长青,我该怎么跟你说!周毅山,你让我拿什么态度对你?”
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在这两个上,但是哪个问题她都没有答案。
而另一头,谢长青开始说故事了,他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玩笑似的把自己和中容相识到相许的事儿讲得跟话本似的。
末了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她从前遇过什么事,她一直不讲,我也就不问,只是看得出来她曾经受过伤。她说千山万水寻觅过后,没能得圆满,所以没力气再寻觅下去……”
听到这,周毅山皱眉思索了片刻:“长青,有些事不需说破,各自心里清楚明白了就得。她说从前,那就是从前了,以后要延怎么过,朕尊重她的选择。”
“选择?”谢长青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两个字,于是他的心里在和阿容有了一样的危机感。
看来周毅山还没有放弃,哪怕五月就将大婚,哪怕阿容名份已定……这时谢长青忽然记起了自己说过的话,名份这东西向来是最不靠谱的。
这会儿阿容正在屋侧,听着两人的话从里边传出来,阿容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合着这两个人其实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就她就当事人反而最不清楚!
神啊,这情况到底要怎么处理,阿容望天一眼,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画圈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