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文冲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几个过路的流寇来打劫米粮。再向其他地方去产,他们也没找到什么不妥当的村落。
夜里宿在野外,行军的帐篷搭起来时,正逢上日月都在天空,按卫朝的说法儿这是祥兆。黄昏时分,吃过东西后,士兵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着话,阿容这时候才凑近肖校尉说:“肖校尉,我怎么觉得你们这回人有点儿多啊,这二百余人的队伍,要是分散开多方便省事。”
对于这个问题,肖校尉只嗯嗯啊啊地搪塞着,并不给个准答案。不但不给答案,他还把话题往别处带:“对了,容药令,再过些时候我又能上战场打仗了。”
“怎么,又要打仗吗,不是说边关近来多太平,为什么还要打啊?”阿容最不喜欢打仗这两个字儿,好好的又意味着要死伤无数。
只见肖校尉叹了口气说:“这天下哪有真正的太平,我们倒是不想打,可人家打到家门口来了,我们也不能不理会吧。”
拔了根草在手里,阿容把草汁子揉了抹在鞋子和衣摆上,这样可以避蛇虫鼠蚁。对于肖校尉的话,阿容想了想也叹了口气说:“是啊,谁不愿意铸剑为犁,放马归田,只是都不得已。”
“我们这回去边关,平郡王和容药令估计也要同行,到时候还请容药令多关照了。”肖校尉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透露出很多讯息来,谢长青和她还有很多事要忙,打头第一件就是婚礼,如果要去边关,婚礼势必要推迟。连云山的事倒是不用担心,大公主和谢大家都不是吃素的。
那么,这是周毅山安排的吧,不……按说那人也不至于和这样的手段,他有的是更正大光明的手段,何必背后使这招。更何况现在的周毅山需要谢长青帮助,还有很多事是需要谢长青从中周旋的。
三天后回连云山,一路上并没有发生太多事,只除了那个奇怪的士兵之外,阿容过得还算顺利。等回到连云山时,忽有话传来,说谢长青病倒了。
一听说谢长青病了,阿容没个停歇地就打马进了长青园里,浑没注意到身后她觉得奇怪的士兵,正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各种情绪,最深重的便叫做失望。
“她始终没能认出我来……”周毅山喃喃着道。
要是阿容听了准得说:“废话,不要在我忧心疫症的时候玩捉迷藏,我没这心思。”
所以皇上,您自恋了,也就活该自我失恋。
回了长青园才知道,谢长青只是感了风寒:“我还以为你跟哪一队先走了,哪知道你病了,你这人就是这样,病了也不吭气儿。要是知道你病了,我怎么也得先把你治好呀。”
“已经服过药了,你不要太担心,只是不见好。”谢长青眨着眼,病中的模样多有几分苍白,这一苍白更更显出神仙模样来了。
看这模样,阿容直叹气,一边写方子一边说:“喂,我说你不是故意不好,等着我回来照顾你的吧。”
她走了三天,他就病了三天,这风寒可不是难治的病,要搁谢长青身上也就一丸丹药运一趟功的事,他硬生生能病三天。这搁谁也得怀疑,这位是借病邀宠来着。
邀宠……阿容捂着嘴,心说自个儿喜欢两个字。
“是啊,我的病症书上落了你的名字,我不等你等谁?”谢长青不会承认,原本只是小咳嗽,硬生生让他拖成了风寒。
要说周毅山的去向他能不清楚,他们这三天干了什么去了哪儿,他比谁都明白。只不过周毅山使出这出来了,谢长青也由着他去使,正如他说的那样,他相信阿容,而且也不想给阿容压力。
末了,阿容愣没把身边的士兵是周毅山的事儿弄明白,谢长青知道了后乐得不行。
“你这话听着就让人想抽你,小小一个风寒,你也能病到卧床不起,这话可别传出去,让人笑话。”阿容写好了方子后,又坐回了谢长青榻边,看着他有些凌乱的模样,就随手拿了绦带来给他束了发。
而谢长青就这么侧低着脑袋由着阿容折腾,这时便有一些淡而弥远的香气,幽幽地从阿容怀里传来,是如三月晴好天时,阳江照在花瓣上散发出来的暖香一般的气息。
闻着这香气,谢长青就干脆把头往阿容怀里凑了凑,倒没有贴在一块儿,只是气息交缠在一起,这微带着些灸热的感觉让两人心都一荡。
“声声,昨天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真想让人把你找回来,可一想你办着正经事,这时候叫你你也不会回的。”谢长青这话可是别有深意,至于可容听不听得明白,那他倒也不在意,他比较在意阿容接下来会说什么。
而阿容听着这话,有那么点儿挠心:“你这人怎么这样,想听我说你才是正经事儿吧,想听我说不管再怎么正经的事,如果是你出事儿了,千山万水我也会回来吗?谢长青,你骨子里真是个大大的俗人,一点儿也不神仙。”
“是,声声说的都是我想听的,所以我一直是个俗人,一点儿也不神仙。”谢长青一边说着一边笑,因为阿容在说完这些话时,已经扑进了他怀里,小粉拳捏着拍了他几下,直令人心神荡漾。
“如果千山万水之后还是个活蹦乱跳的谢神仙,不管是神仙还是俗人,都好。可如果你没法蹦了,我一定诅咒你以后投胎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做猪做狗,被人宰被人吃。”阿容说气也不气,就是刚才真被吓着了,以为这位圣人癖又犯了,染了疫症,结果他只是风寒。
抱着阿容,谢长青喟叹了一声说:“怪不得他们说你凶,我看也是。”
又捶了谢长青一掌,阿容说:“不跟你说了,我得先去跟师父透透话,看看寒风疫怎么样了,再看看有没有线索。你先歇着,待会儿我给你煮粥喝。”
粥!谢长青想了想说:“那得备肉松,就上回你做的粥我还记得,味道不错,比灶房里的好喝。”
这话说得阿容直接瞪了他一眼说:“知道了,大公子,您歇着,小的这就去给您做牛做马……”
“嗯,行,不宰你。”
……阿容默默望天,心说:“瞧瞧,就这句话儿都想着还回来,这谢长青啊远看既神且仙,近了怎么都感觉有点儿无赖!”
等见了黄药师才知道,大家都没收获,没有找到寒风疫的患者。甚至接到的线索也多是掐指可破的,对此阿容忽然有了主意:“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们,那么我们就发动更多的人去找他们。一片叶子落了,路过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树上总有知道的。”
对于这主意,阿容相信周毅山会有很好的措施,周毅山一出校门主掌的是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对于做这样的事,别人没有经验,但是周毅山有超过这个时代几千年的经验。
“肖校尉,这件事怕劳烦你了,请你递个话给皇上,看是否能请皇上给各郡县村发文。”做起这种事儿来的时候,阿容又觉得有周毅山这样一个存在,确实能省很多事儿。看,至少她不用冒很大的风险去跟一个古代皇帝建议,让他这样那样地动员群众。
这样一想,阿容似乎更容易找到应对周毅山时应有的态度,知根知底,可以不必解释太多。相对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有更近似一些的人生观、价值观,甚至是世界观。
她说这话的时候,肖校尉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才回道:“是,这件事我来办,到时候再给容药令回话。”
说完事散场,阿容又想起答应了谢长青的事儿,于是顺便就喊了黄药师:“师父,晚上煮粥,您一块儿来喝。”
黄药师也就应了,阿容煮的粥好喝,他也尝过一回二回,既然徒弟要孝顺,那当然由着徒弟办:“行,我待会儿过来,你去看看长青好些了没有,山里还有好些事等着他处理呐。”
当屋里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肖校尉苦着脸看着周毅山说:“皇上,您看接下来怎么安排?”
但是周毅山却没有回答肖校尉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老肖,你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是什么?”
闻言肖校尉悚了,他们这位皇帝一叫他老肖,那就意味着戏肉要来了:“皇上,属下吃过最好吃的家里腌的酸菜,就着香也能下几碗饭。”
“朕其实很久后才想明白,最好吃的是粥,当时不觉得,事后想来犹觉珍贵。”周毅山似是喟叹,又似是回忆着一般,说这句话时语气中透着十分的眷恋,这是对曾经的追忆,因为这眷恋已经来得迟了,迟得只余下追忆。
于是肖校尉悟了,那就是他们家皇上想喝粥了,而且恐怕可能也许是想喝容药令煮的!肖校尉看了周毅山一眼,心说:“皇上,您想喝就一块儿去嘛,真直说了难道谁还敢不给您喝不成!”
肖校尉,恭喜你想对方向了,还真有敢的!反倒是你家皇上不敢去尝试,怕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