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忽然来的一病,加上心力交瘁,阿容好些时候都病得迷迷糊糊。有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发烧,而且胸口闷虚弱得喘口气儿都很辛苦。
这时候她通常会想:“我会不会就这么病倒了,再也起不来?”
“也好,这世上的事多麻烦,就这么睡死过去才好呐。”有意识的时候她大都是这么想的,这样的时候通常很短暂,她病得实在很严重,再加上她自个儿都不想好,那就更不容易好转了。
对于阿容这来势汹汹的病,姚承邺没少跟将药令急眼,其实蒋药令自己还急呢,只是什么药用下去都不见好转:“爷,看来容药令是真伤了心了,元气有失心脉大损。”
“这还用你说啊,说也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打听不出来到底怎么一回事。不但连云山那边在找声声,皇上还发了文让各处帮着找。”姚承邺琢磨着这里头事儿不小,于是就愈发地把人藏深了。
“那我可不知道,这事儿我托相熟的药令打听过了,可没半点消息。”蒋药令说完话就开始收针,收完针再切脉,见没有什么大变化,就和姚承邺一块儿出了门。
这时阿容已经身在姚家的一处宅子里,姚承邺反正是心里有底半点不慌,这宅子外头的京城和连云山有什么风风雨雨他也不管。任他连云山找人找疯了,任他皇帝发文天下,姚承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安置着,看他们能怎么着
在姚承邺有心隐瞒下,阿容在姚家的宅子里安安稳稳地修养着。急病浅医,她再不愿意醒过来也终究也是要痊愈的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满眼都是灿灿的暖色调,她才眨了两下眼儿,就听得一声惊呼,似乎带着点儿喜意:“呀,容大姑醒了,快去告诉爷。”
爷?哪个爷,阿容半睁着眼睛脸朝着洒进屋里的阳光,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因为姚承邺已经顶着张笑眯眯的脸站到床榻前来了:“二哥……”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难听,旁边的姑娘连忙去倒了水来喂她喝了两口。
“声声,别急着开口说话儿,先养养神吃点东西,你这一病就是几天不醒我差点以为你预备睡一辈子”姚承邺拿了枕头来垫着,让阿容靠着柔软的枕头坐起身来,扶阿容起身时,他明显能感觉到阿容身体软绵绵的十分虚弱。
等用过了些汤粥,阿容才恢复些力气,这时开口说话声音不好多了:“二哥,我这是在哪里?”
见她脸色好看了些,姚承邺才说道:“瑞园,是姚家的宅子,眼下没人知道你在这儿,除了我和侍候你的那几个人。不过声声,到底怎么回事,长青不在京城,连云山的人满天下找你,皇上也天天急急切切地问你的消息。”
安安静静地听着姚承邺把话说完,阿容的情绪和脸色都没有半分波动,沉默了会儿后才说道:“二哥,我不想说,也不想见谁。二哥,我要想想才能决定怎么办,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
这份表情和语态让姚承邺眉头结得死死的,平时阿容哪儿是这副样子,多辛苦艰难的时候也是一张笑脸,那眼睛永远活灵灵的,现在可好跟一潭静水似的无波无澜,姚承邺看着都眼酸:“行行行,不问,你想在这待多久就待多久,你要待一辈子哥就照顾你一辈子。”
“二哥,谢谢。”那样刺骨的冷过后,姚承邺显得千般温暖,阿容却还是觉得有寒意从发丝、指尖、面额渗进心里、骨血里。
“别,跟哥说这个谢字你也不嫌酸,今儿太阳好,让她们扶你起身去院里晒晒。院子里的雪兰花开得好,你转转心,别老瞎想些有的没的。”说实话阿容这模样,姚承邺就连怎么安慰都不知道,于是这让他更愤怒。
自家妹子成这样儿,肯定有谢长青一份儿,那是少不了的,而急着找到人的皇帝也掺和了。姚承邺虽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一看阿容这态度就知道了,事不知道没关系,知道事主都有谁就行了。
坐到阳光下,阿容才发现雪早已经融化干净了,那么大的雪竟然没有半点踪迹地消失了,那么美好的……也像雪一样消融了。
“鸟鸣山愈静,风过水无痕……”阿容在茫然之中念出一句诗来,作者是谁她不知道,只知道这话有道理。总要有风雨,也总要有晴天,她不可能下一辈子雨吧。
她在病中也消极地想过就这么咽气就非常好了,可是折腾着还是好了起来,身体虽然还有些软绵绵的,但到底正青春年少,养一养就感觉自己浑身是劲儿了。
“容大姑,您这一笑可真好看,从前人人都说倾城容色,我总不信今天可信了。”伺候阿容的是俩小姑娘,因不在姚家大宅,犹有几分天真灿烂不涉是非。
听小姑娘说笑得好看,阿容就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脸:“我在笑?”
“可不是嘛,您怎么连自己笑没笑都不知道,容大姑,您可真逗。”其实这俩姑娘也是姚承邺特地挑的,天真灿烂才好把郁气沉沉的阿容给带出坑来。
看着俩小姑娘笑得明眸灿眼,阿容愈发不能理解了,其实她倒顶想哭的,可是末了发现自己竟然还笑得出来。于是她开始觉得自己其实很复杂,而且也比自己想象的更能扛得起打击。
人哄自己哄到阿容这份儿,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等午后姚承邺在过来,就发现阿容又回到从前的模样儿来了,只是添了份稳重娴静,这稳重娴静还不是言行举止上的,纯粹是感觉。
“二哥,我要绵江一带山脉的契书,拿码头跟你换。”这就是阿容哄自己一下午后的最终决定,她要去最边境的地方,闷声做点儿事。那儿少有人去,阿容相信去了那儿自然谁也找不来。
找来了又怎么样,虽然没有十万大山,但就是来十万大军,要是想在绵江一带的山里藏个把人不被找出来,那也是易事。原谅她的自作多情,她不得不准备好,万一出现被人追着找的场面得留着这手。
“码头就算了,你要绵江一带的山脉回头我就把契书给你。这才像我妹子,心够大、志够高。”一提绵江一带的山,姚承邺就大致知道阿容想干什么:“扬子洲先前也是姑姑的嫁妆,趁着眼下一并还给你,别推辞,扬子洲的用处你以后会明白。”
“好,我不推辞,那我把容家上下暂且交托给你,你也不要推辞”阿容虽然很少跟容家接触,但总归还有一份责任在。
闻言,姚承邺笑出声儿来:“都说我姚家人最会做生意,我今天才觉得这话对极了,看声声多会合计,要了山,还给我塞个大差事。”
这话里话外听得明白,姚承邺是拿她做家人对待,阿容心里禁不住生出一抹浅浅的暖意来:“养好了还得二哥帮我出城去,绵江一带也需先找人打点,我可就指着二哥了。”
“行,你定个章程给我,回头我差人去办,一定让你满意。”虽满脸是笑,姚承邺还是看得出来,阿容的眼底有些东西,和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笑着,却让人感觉到她的决绝,以及不经意从笑容间渗出来的刺骨寒意。姚承邺知道,这姑娘还是伤得疼了,疼到极处时却反作寻常状……
自打这天开始,阿容与药书为伍,她现在可以做从前想做但没时间没工夫做的事儿了。整理每一味药材的性、状、味,还有宜与忌,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浩大得占据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容大姑,今天是花时哩,您不出门去看看吗,去年雪下得好,今年的花都开得格外好。”说话的是年玉,大概是从街上来见了花市正好,才提了这茬儿。
和年玉一块儿在院里陪同她的姑娘叫施晓,这时也凑在她面前道:“容大姑,我们就去看看吧,你看你都好几个月不出门了,前两天爷还吩咐我们要找时间说动你出门走走呐。”
每年的三月三就是卫朝的花时节,阿容这时拿毛笔去着下巴才恍然发现院子里*光融融,暖风徐徐:“好吧,先等会儿。”
让年玉和施晓等会儿是因为她不想被任何从前认得的人碰上,所以贴了面还不算,还让年玉给挽了个已婚妇人才梳的发式。
“容大姑,您还没成亲呢,这不合适。”年玉拿着梳子有些犹豫不决。
“没事,梳吧,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别说把头发梳起来,让我装成老婆婆都行。”
拗不过阿容,年玉给她梳了个半挽起半垂发的样式,梳完头后阿容打开柜子一眼就看到了白甲子,手指一顿就掠开了去,最终挑了一件杏色衣裳。
穿戴了再往镜子前一站,阿容是自个儿都不认识自个儿了,这才满意安心地出门去。
花时节路上行人多,姑娘家这时候也好出门来,香花共着佳人儿,正是趁意寻良配的好时候,而花时节也正有这样的传统。
这样的时节走出门,阿容猛然发现她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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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抗虐能力真不成……捶桌啊,其实我一直对写虐文心向往之,可我偏偏从写文到现在都没写成虐文,虐自家女儿我也伤心啊
好不容易小虐一回,把你们全虐倒了,我有罪我改,我虐完包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