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好心肠都有好报的。只要住过宿舍的人都知道,那宿舍楼下的大妈犹若铁面包公,是最不近人情的。那老师看了看她签好的东西,冷着脸恩了一声,说道:“现在军训呢,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你们等着吧。”
“什么?等着?”
陈露这下有些怒了,但是她又没办法把宿舍老师怎么样。现在沉疴在外面军训,她难道还能在那些穿着都相同的新生里去翻找一个人吗?那些教官不把她踢出来才怪。
“好了女儿,咱们今天是来道歉的,等吧。”
王莉娜心里又补了一句,哼,要不是看在那亿万家财的面子上,她哪里会冒着大热天在这里等人?
“哼。”
陈露转过身去,怒不胜收,宿舍老师瞥了她一眼,暗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懂规矩。
其实现在也已经十一点多了,很快,操场上开始吹起了口哨声,一群群穿着绿色迷彩服散发着臭汗味的新生们月兑了头上的帽子,然后一边晃着帽子当扇子,一边解开上衣搭在肩膀,露出了里面统一的短袖文化衫,扎眼看去还真是壮观。
伍楠那强悍的气场在她们宿舍注定了要围着一圈女生的。无论如何,充满痞子气息坏坏的又不乏正义感的人,无论男女都是惹人稀罕的对象。所以很多人还故意来跟她攀谈,她吊儿郎当的晃到了宿舍,一眼就看见了陈露和王莉娜站在宿舍老师办公室门前。而陈露和王莉娜穿的和花仙子一样的身影自然是在这成堆的绿色里扎眼极了,她想看不见都不行。
她示意旁边的女孩子们先上楼,然后嘴角翘着邪笑,来到了陈露的身后,还没等对面的王莉娜看见,她就已经一把推了过去,陈露脚下一打滑,失去了平衡,顿时向前拥去,吓得啊的一声。王莉娜更极品,她尖叫一声竟然还往旁边躲了一下,陈露啪的一声就闹了个前趴,胸口还晃了好半天,好似又要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似地,陈露连忙用手去捂,最后可算是没有影响形象。但是紧身的裙子禁锢着她的腿,爬了半天才在王莉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伍楠嘴里嚼着木糖醇,眼角一挑,把肩膀上的衣服一搭,坏笑道:“哈哈,怎么的没掉下来啊,换了胸垫啦。我看啊,用你这身衣服的钱去冲点硅胶吧,丰胸而已,不贵。不然连我的都比不上,还敢来找我们沉疴来?你害臊不害臊啊你。”
陈露这可是第二次被伍楠羞辱,她怎能再沉得住气,刚开口:“你——”
伍楠就立马顶了上去:“你什么你?”
“我——”
“我什么?”
“沉疴她——”
“她什么她,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到了这里,都给我老老实实滚出去!愿意打愿意骂你去找她去。怎么,沉疴不在,你们这就是在等我喽?是想来个恩怨分明呢,还是立马给我滚?我伍楠恭候大驾!在学校就不太好了,我怕血溅到周围这美丽的花花草草,到时候你赔得起吗你!”
伍楠这张嘴可真够厉害,逗得周围等电梯的女生哈哈大笑!现在可是午休时间,无论是大一新生还是大二大三的老生,都是休息的点,这女生宿舍一层聚集了没有三四千人也有一两千,陈露和王莉娜见到丢了这么大的人,沉疴还不在,还哪里敢从这里待下去?
气急败坏的王莉娜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欺负,当然也不能束手旁观,但是也不能帮忙上手,这打起来就更丢人了。她无奈之下紧忙捧起陈露,指着伍楠的鼻子道:“你,你个假小子,给我等着!”
伍楠上去就做咬状,吓得王莉娜紧忙的松了手,扶着陈露一瘸一拐的挤出了人群,伍楠更是哈哈大笑起来。而她们走的时候,手提包里滚落了一个粉饼盒,上面迪奥的字样此刻却如此不起眼。
而刚刚围在一旁的孟琪和曹金枝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的目睹了一边,那孟琪虽然人站在曹金枝的旁边,但是已经跃跃欲试的想去吹捧伍楠了。曹金枝却盯着那盒迪奥若有所思。而后,她轻轻碰了碰孟琪,说道:“孟琪啊,你先和伍楠她们上楼吧,我去再买点东西回来。”
这句话自然正中攀权富贵的孟琪下怀,她乐不可支点着头:“好好好,那你快去快回啊,我走了!”说罢,连跑带颠的就凑到了伍楠身边开始答话来。
而曹金枝则是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挪开之际,偷偷捡起了那盒粉饼,转过身就向外跑去。
外面,陈露和王莉娜正开着奔驰的车门,坐在座椅上擦着腿上的灰尘,还打开了一个创可贴准备贴上刚刚擦伤的地方。陈露一边弄一边咒骂着,当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那盒粉饼递到了眼前。
递粉饼盒的自然就是曹金枝。陈露一把拿过那盒粉饼,问道:“你是谁?”
曹金枝低下头来,谄媚的笑了笑,帮着陈露把创可贴贴在了腿上。
“我是沉疴的舍友,曹金枝。”
这一个伍楠就已经让陈露和王莉娜焦头烂额了,又来了一个曹金枝,吓得陈露花容失色,顿时和王莉娜紧张起来。
“你还过来干什么?刚刚欺负我们欺负的还不够惨吗?”。
曹金枝笑了笑,摇头道:“我哪里是欺负你们的啊,我跟她们不一眼,是来帮你们的。”
陈露疑惑的抬起头,心里揣满了蹊跷,问道:“帮我们?你要怎么帮?”
“怎么帮……那就看你们有多少诚意了。我这人,只认名牌,不认人。你们自己考虑吧。这是我的电话,有需要,随时恭候。当然,需要的代价你们懂得的。”
说罢,她拿出笔来,在那个被剥落的创可贴包装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递给了陈露。而后一脸笑意的望了望车子,转身离开了。
陈露拿着她的电话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边回到车里一边反手关上门。
王莉娜一边启动汽车,一边看了眼走了的曹金枝,问道:“怎么回事?”
陈露笑道:“没什么。只不过,这次好像咱们有了内奸了。哈哈哈!慢慢等吧,我就不信她一直都不回宿舍。”
另一边,沉疴早就把车子开到了白老爷子在物华天宝的别墅里。
一路上,周校长一直左瞧右看的,一边看还一边感叹,几十年了,珠虹市的变化可真大。而到了物华天宝,她似乎有些诧异,直到车子停了她才回过神来。
似乎喃喃自语,她长叹道:“哎,他竟然真的把这里建起来了。”
沉疴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周校长你说什么?”
周校长摇摇头,答道:“哦,没什么。咱们到了?”
沉疴笑着点头:“到了。”
说罢她和雪儿下车来,一行人也在这阵从屋子里鱼跃而出,打头的自然就是白墨,他来帮沉疴把轮椅从后备箱抬出来重新打开。
而一个人走到了副驾驶的前面,颤颤巍巍的打开了车门,他苍老的白发与同样雪白的眉毛交相呼应着,一把年迈的嗓子也同时响起:“柳烟……”
周校长身子一震,原本忍着没有回头看的她还是回过头去……
她仔细的辨认着眼前之人,许久之后,她才颤着声音,哽咽着问道:“你……你是沧海?”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好似已经隔绝千年,隔绝亘古,在周校长的嘴里轻轻吐出,却犹若刹那间的千古冰川终于溶化,又似掉进了白沧海的喉咙里一颗酸楚的杨梅,勾得他酸气上升,拐带得他泪水噗噗奔涌,眼眶湿润了,血丝布满了,那皱纹纵横的脸上已经早已不复当年的年轻气盛,英俊多姿。
他猛的点头,蹲在车子旁边,一双泪眼望着周校长,激动的说道:“柳烟,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了啊!你总算是出来了,你总算是出来了!”
周校长同样的泪眼朦胧,四十几年前的往事,在现在看来就像是前世今生,那么的遥不可及却还记忆犹新,爱恨交杂之际,她满是矛盾的心思却在见到白沧海的一瞬间轰然崩溃。她伸出了仅剩骨架的手臂,虚弱的抚上了白沧海的脸颊,为他轻轻的擦掉眼泪,嘴里却依旧犹若当年那般,痴痴低喃着,一双眼睛也出神的望着他,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我出来了……沧海不哭,我出来了……我们都老了,都老了……四十七年了,沧海桑田都如白马过隙,我还计较那些事情做什么呢。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白沧海抓住放在他脸上的她的手,那粗糙干枯的质感让他的心刹那间凉了半截,他的泪水滴落的更加汹涌,打湿了周校长的手背,打湿了他的胸襟,悔恨自责通通涌上心头,就连另一只紧握的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你的手……都怪我,都怪我,当年不该开那实验室,更不该找你一起……我宁可从不认识你,也不愿你这半生都在轮椅上度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柳烟……都怪我,都怪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