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病人多死于并发症,之前因为人们畏惧疾病,怕传染,对于天花病人听之任之,所以天花的死亡率很高,基本每四个中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但是这次的天花疫情,因为后期蒋若男将病人照顾得很好,所以每4人中起码能活下来三个人,只是痊愈后,脸上也会出现难看的疤痕,当然这对于能捡回一条命的人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这些死里逃生的百姓们,看着蒋若男的目光都充满感激,充满崇敬。就算说他们将蒋若男奉若神明也不为过。很久以后,当这些人跟他们的子孙辈说起这段往事时,那时的痛苦绝望已经没留下多少记忆,唯有“乔夫人”的音容笑貌,仍然深刻在他们的记忆中。
“我这一生再没有见过比乔夫人更为美丽更为温柔的女子。”
“女乃女乃,那乔夫人真的长得很漂亮吗?像仙女一样?”
“孩子,无关乎长相,或许会有人比她更漂亮,可是在女乃女乃的心目中,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十天后,没有出现症状的百姓在得到左都督同意后,都被放出去接种了。而感染者们,也都大好,少数死于并发症的,蒋若男也及时地烧毁他们的尸体,将他们一切用具严格的消毒。
一场震惊朝野的天花疫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平复下来。
到第十天,蒋若男出了包围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出来后,便和刘子矜一起去到左都督的指挥所里汇报所有的情况。
左都督的临时指挥所是有一幢民宅改建的。院子前有几名身材高大,相貌狰狞的士兵站岗守卫,这些士兵都是跟着左都督死里逃生的贴身侍卫,之前蒋若男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都督极为不敬,如今见到她,都不免露出愤怒的神情
刘子矜上前让这些人通报,不一会儿,通报的士兵出来让他们进去。蒋若男被这些人瞪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跟在刘子矜的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大厅,便见左都督一身黑色常服,坐在首位的白虎皮大椅上。除下盔甲的他少了些硬邦邦的感觉,不过或许是他的鼻子太过高挺,或许是他的眼睛过于狭长,或许是因为他眼角的疤,所以即使是这么平静的时刻也会给人阴冷之感,让人不自觉地紧张,浑身不自在。
左都督前方的黑漆方桌上放着一坛酒,此时左都督正将酒倒入一只白瓷大碗中,然后端起碗,仰头一口饮下,粗大的喉结上下滑动,碗中已是涓滴不剩,看得蒋若男直瞪眼,终于见识到何谓牛饮
左都督放下碗,抬起头直视着他们,阴鸷的目光如有实质,刺得蒋若男心中发毛。这些天她已经从刘子矜那里了解到,这名左都督是何许人物,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最可怕的是,完全不惧后果想起自己曾经当着那么多人对他的责骂,想起那名被打断腿的贵公子,蒋若男心里寒瘆瘆的。
她低下头,不出一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个人不打女人,否则,自己还真的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那边,刘子矜细细地向左都督汇报了整个的情况,整个过程中,左都督不出一声,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刘子矜的声音温和缓慢,就像是催眠曲,蒋若男渐渐有些昏昏入睡。这些天每天的睡眠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她现在恨不得找一张床,在上面躺上十天十夜。
听完刘子矜的回报,左都督“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道,“两位这段时间辛苦了,至于嘉奖所有来疫区大夫的事情,本都督会在奏折上提及。刘太医先下去休息吧。”
“是,都督。”刘子矜作了一辑。
蒋若男也松了口气,跟着行了礼,想一起退下去,刚转过身,左都督忽然冷冷开口,“乔夫人暂且留下,本都督还有些事情问明夫人”
蒋若男心一跳,瞌睡立马醒了一大半,刘子矜也有些紧张,回过身看着左都督,试探地问:“不知都督有何事……”
左都督冷笑一声,“刘太医似乎管得太多了本都督的决定何须向你交代”接着又冷喝一声:“下去”
门外闪进一名侍卫,那架势似乎刘子矜不下去,就会动手将他拖下去,刘子矜脸色发白,却上前一步,将蒋若男护在身后:“乔夫人是下官请过来的,下官有义务保护夫人的安全,都督如有任何不满,请尽管治罪下官,不要为难夫人”
左都督将手中的大碗往桌上重重一磕,脸色越发的阴沉。
“刘太医,说话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蒋若男见场面变僵,心中暗暗着急。这个都督,连吏部尚书的儿子也敢打,如今这里都是他的人,他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刘子矜有妻有子,自己闯的祸怎么能连累他受过?
当下,蒋若男从刘子矜身后走出,大声说:“多谢刘太医的一番好意。刘太医不必担心民妇,事实俱在,想左都督一代豪杰,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应该不至于为难民妇”话虽然是对刘子矜说,可是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左都督。
左都督冷冷地注视着她,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
蒋若男又压低了声音对刘子矜说:“刘太医先下去,我有凤令,他不敢对我怎样。这人喜怒无常,阴狠毒辣,刘太医不要冲动,嫂子和孩子们还等着你回去了”
听到蒋若男提起妻子儿女,刘子矜的脸色微变,他沉默了一会,道:“夫人小心,必要时不妨说出身份,他再蛮横也不敢放肆”
蒋若男故作镇静地点点头,其实心中直打鼓,她现在还有什么身份?死了十多年的威武将军的女儿?安远侯过气的老婆?也就太后的宠爱稍稍靠谱,可是跟吏部尚书之子的身份比起来……
蒋若男背上渗出冷汗……
刘子矜转身向左都督大声道:“左都督,乔夫人乃这次事件的大功臣,如果乔夫人有什么闪失,下官一定会句式向皇上禀告”语气中有很明显的威胁意味。
左都督冷哼一声,显然未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刘子矜再看了蒋若男一眼,转身下去。
大厅里一下静下来。
蒋若男立在那里低着头,左都督仍然一碗接一碗的喝酒。
蒋若男心中忍不住想,他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就不醉呢?
左都督忽然放下手中的大碗,起身,转过方桌,向着蒋若男走来。
蒋若男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说不怕是假的,真不明白,那时哪来的勇气指着他骂的?
可即使心惊胆战,蒋若男仍然逼着自己稳稳地立在这里,没有后退一步自己没有错,不管心中怎么害怕,气势上决不能输
他在离她三步远之处停下脚步,蒋若男能看见他有些掉线的衣摆和磨损的黑色布靴。
“怎么,夫人现在知道害怕了?”他冷沉的声音响起。
一股浓郁的酒气弥漫在她周围,就连这种气息都透出一种冷冽,让人寒到心底。
蒋若男的心突突乱跳,就连面对皇帝她也不会有这种惊慌,因为皇帝的狠只是在表面,这个人,狠到骨子里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如何从容不迫,面不改色地射杀两个无辜之人又是如何斩钉截铁眼也不眨地下令结束上万无辜百姓的性命
蒋若男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勉强开口:“不知都督有何事问民妇”尽管费尽全力,却仍然压制不住声音中的微颤。
左都督却答非所问,“本都督本是一介布衣,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辱骂羞辱过本都督,可是夫人知道,那些人的下场如何吗?”。
高度的紧张,让本来筋疲力尽的蒋若男有些头晕目眩。
“这些人,不是被本都督亲手了结,就是提心吊胆地看着本都督的脸色过日子乔夫人,你既能拥有凤令,想必身世不凡,本都督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是所有得罪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他好过”低沉的声音透出一种狠绝
蒋若男脸色一白,心中慢慢涌出一股怒气。
他冷笑,“本都督很想知道,夫人如果知道这个结果,还会像之前那般一意孤行吗?”。
如此狂妄的语气彻底激起了蒋若男的火气,娘的,还真当老娘好欺老娘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打折老娘一条腿,老娘也要抽瞎你一只眼
老娘好歹也是打过熊的
蒋若男“嚯”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左都督如此威胁一个女人,真是好厉害,好英勇民妇还真是好奇,都督要怎样使民妇不好过都督尽管划下道来,民妇要是皱一下眉头,民妇就不是女人”
说完,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
可刚走两步,蒋若男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双眼一黑,向旁倒去。
隐隐约约的,她感觉自己靠进一个宽大结实而温暖的怀抱里
一直压抑着的某些情绪趁着她最脆弱的时候翻江倒海地将她吞没,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某些记忆,一点点的回到她的脑海里……
“绍康……”她轻轻呢喃一声。
她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提着的心一下子松缓下来,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知无觉,无欲无求。
昨天“十天”的章节有些错误,有些重复的内容,大家刷新一下就好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