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儿的功夫,甘选荣见孙晋将一杯香茶细细品完,脸颊露出愧色:“孙少爷,让您见笑了,甘某听了您的建议,还没消化完。”
孙晋大度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每个人都有自己思维方式的习惯,何况这么大的事,作为生意人肯定必是细细思量。若荣三爷刚才不假思索满口应答,我到怀疑荣三爷诚意,或是在敷衍我。”
“孙少爷爽直也!甘某佩服,那甘某就直言不讳了。”
孙晋做出一个请字的动作:“但说无妨,芳志洗耳恭听!”
“孙少爷,您刚才说要开发‘板蓝根’,甘某听后内心十分感动。自甘某从先父手中继承家业已有十五载亦,天南海北,交朋结友,有些见识。无论布匹还是药品,洋货肆意横行,充斥国内市场,我们的国货自一战后日渐嬴弱。现在国内能生产的不是代理加工就是仿制西洋产品,民族实业何时能具备独立,何时能有自己的创造力?否则,若干年后,我们中国将成为列强商品的倾销地,在经济上中国将成为另一个印度。”甘选荣说着说着,两目如剑,怒目切齿,双手微微颤抖,哽咽地说:“而我们的国人清醒的又不多。不仅如此,国人中有些败类自愿充当列强帮压国内实业,真是痛心疾首。在实业界,那些有民族自尊心的实业家现在大都苦苦挣扎,度日如年。不是被列强控制金融命脉,就是被大买办阶级利用不正当手段强取豪夺。”
甘选荣说吧,手突然紧握,攥成拳头,瞬间又松开了,双目凝滞,昏蒙无神,仿佛心中很想抓住什么,等你伸手抓时却什么也没抓着,内心空寂,愤懑而眼神无助无奈乃至失望。
孙晋默默听着甘选荣不断的宣泄,感到诧异不已。
这是压抑好久的心理状态,作为一个前世消防大队负责人这点心理常识还是有的,尤为可见,眼前这个人是个具备民族责任感的实业家,是个性情中人:愤懑的是西方列强的强盗行为,无奈的是对当前局面无法把握而内心彷徨无助。这是民国时期大多数民族资本家的内心世界。
谁说民国时期就没好的资本家,前世GCD宣传的太片面了,没尊重历史事实。其实大多数工厂老板、资本家具有仁爱之心的儒家经营理念,毕竟两千多年儒家文化浸染。真正如前世GCD宣传的资本家那是指大买办资本家。
“好,痛快!荣三爷真乃性情中人也。今日芳志受教了!荣三爷对国内局面毫发可鉴、洞若观火,令人敬佩。”孙晋顿了顿,润了一下嗓子:“您能从开发一个产品窥视国内外经济形势,这是具备了近代企业家的基本素养,这也是芳志诚心邀请您合作的要素。诚如您所述,中国真正的企业家一定要有洞察世界的眼光,亦有民族自主的责任感和自豪感,丧失了民族自豪感的最终将会失去民族文化的核心与灵魂,这是芳志所鄙视的。故而,‘板蓝根’作为化的结晶,其实用价值和文化价值是无法估量的,我这样做也是延续与发展化的生命活力,让那些丧失民族自尊心的大买办阶级和西方列强看看中医其实比西医更有魅力的内容,而不是什么都是‘拿来主义’。”
甘选荣抚掌而起,孙晋这番慷慨的说辞让他内心激情澎湃,目光如电,目光灼人,刚才颓废的神色一扫而光。他紧紧抓住孙晋的双臂,颤抖的说:“知我者,老弟也!这么多年,我是第一聆听这么富有深邃的见解,说道甘某心坎里去了。孙少爷,若不嫌弃,咱们义结金兰,如何?”说完用眼框盈盈着炽热的期望。
“正合吾意,芳志今年二十四。”孙晋也紧紧扣住甘选荣手欣喜说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兄弟我痴长您十年啊!”
孙晋赶紧向甘选荣施礼,恭敬叫声:“大哥在上,受小弟芳志一拜。”说吧孙晋鞠躬行礼。
甘选荣连忙扶着孙晋,哈哈大笑着:“贤弟免礼,咱们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些俗礼。大哥今晚在大正街醉香楼做东,咱们哥俩好好喝上一顿,顺便谈谈生意合作的事情,咋样?”
孙晋说:“听大哥吩咐就是。”
说话间,福叔带着一个人急急忙忙进来。甘选荣定眼一看,是他家一个下人,问他何事。那人在甘选荣耳旁嘀咕几句,甘选荣惊喜问了句真的,那人点点头。
突然甘选荣满脸喜泣而跪在孙晋跟前,说道:“贤弟啊,大哥携全家谢谢您了,刚才府上人说小女现在头不疼了,烧渐渐退去,您的‘板蓝根’救活了小女的命啊!”
孙晋吓一跳,赶紧扶起甘选荣,连声说道:“大哥见外了,既然我们义结金兰,那么您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自己人救自己人应该的。大哥再这样,芳志我可要恼了。”
甘选荣见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冲着那下人说道:“回去赶快禀报太太,说我马上回去。”说完冲着孙晋一拱手说道:“老弟,大哥我回去了,晚上醉香楼不见不散。”
“大哥,慢走!晚上见。”孙晋回礼并把他送出孙公馆大宅门。
晚上孙晋如期赴约,在醉香楼哥俩就合作的事一一协商。孙晋先提出口罩的生产。现在全世界急需口罩,就甘选荣的现在布料厂可以大批量生产。至于‘板蓝根’孙晋将实情一一告之,并将自己计划娓娓道来,甘选荣不住地点头,也凭着自己经验对孙晋的计划进行补充。哥俩的酒越喝越高兴。结果是孙晋第二天不记得晚上是怎么回家的,只是夫人责备的眼神告诉他:昨晚喝高了。
第二天晌午,孙晋脑袋清醒点。秋日的奉天,天高云淡,秋高气爽。孙晋靠着躺椅深深的思索着什么,府里的丫鬟婆子见惯了少爷的这种情况,也没人去打扰他。
“晋儿在么?”母亲的亲切喜悦的声音打断孙晋的神游。只见母亲满脸欣喜地走着碎步向书房走来,孙晋赶紧扶着母亲的手臂,把她让进书房里,问道:“母亲,有何高兴的事,也让孩儿共享一下?”
孙夫人没回话,只是静静地打量孙晋,充满惊喜地眼神中隐含某不敢相信,眼光停在孙晋俊俏的只转悠,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儿子。
孙晋被她瞅得满身不自在,下意识模了下脸,感觉没啥东西在脸上。
“噗”孙夫人见孙晋不自在的模样,突然抿嘴一笑:“晋儿,你父亲自从吃了你开得叫什么‘板蓝根’后,没过几天病好了。身体不发烧了,今天中午吃了一碗面条和小碗稀饭。查理教会医院夸你开得药方比他们的西药好呀,洋大夫问了大帅这个药方是何人所配,弄得大帅不知如何回答,把问题推给了你父亲,你父亲也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你父亲问了福叔才知道原来是你弄得,高兴得又对你那几个老把叔吹嘘呢!弄得几个老把叔羡慕不已,夸你父亲前辈子修福积德,认了个比自己亲生的还孝顺有才能的儿子。娘听后心里感到非常高兴啊。娘怕你父亲过不了这一关,你父亲身体本来不是太好,事又多。还好有你在,有时我都怀疑菩萨对我这么好!”母亲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激动得眼泪掉下来。
孙晋见老太太激动哭起来,连忙劝说:“母亲,父亲病愈,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至于我是不是您亲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心中您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会好好地孝顺您们。”
“好,好!应该高兴,娘是高兴啊。娘脸上有光啊”孙夫人连忙有手巾摡着眼泪:“哦,对了,你父亲说要你开几副‘板蓝根’送给你的几个老把叔,已备不时之需,你看?”
孙晋一听,这是好事啊。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还没见到父亲几个结拜兄弟。当时孙烈臣说要摆酒席庆祝父子相认,被孙晋拒绝了,他意思还是低调的好。何况当时奉系出兵与直系合作,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张作霖几个可能兴致不高,所以到现在都与张作霖见面,正好利用此次机会作为见面礼拜访他们,也好积累些人脉。
“敬遵父亲的意愿!”孙晋微笑着说:“先开些银翘散草药,让他们应应急,等到儿子把‘板蓝根’做成中成药,即可送过去,顺道拜访他们。”
“怎么,现在不能送‘板蓝根’,为啥做成中成药才能送过去啊?”母亲听后反问道:“啥是中成药?”
孙晋一听诚恳地对着孙夫人解释说:“母亲,现在无论国内外对这第三波‘西班牙流感’束手无策,用原来药物治疗效果不大,控制不住疫情蔓延,必须要有新的药物才能控制住。儿子开的这个‘板蓝根’只是预防与治疗感冒才有效果,因为只有人治好感冒才会不被病毒所感染。至于这个中成药是将我们开的药方的药材由机械制作,经过一道一道严格的程序加工而成,或是与水样的液体,或是与玉米样颗粒状,做成西药药剂,跟洋人做的药品一样,这样效果会更好。病患不用用火去蒸,使用便携,无论何时何地患有头疼感冒,随时可拿出来吃。”
“哦,还有这么神奇的药啊!”母亲惊讶的问道。
“儿子怎么能欺骗母亲昵!母亲,儿子有个想法,想向父亲母亲借用一些钱,准备开发这个药品。儿子想趁着这时候,边帮助那些急需‘板蓝根’的病患,又能挣得钱,岂不美哉!”孙晋趁此机会向母亲说出自己的计划。
孙夫人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高兴地说道:“孩子,这些事你还是跟你父亲说说吧,娘是妇道人家,不是很懂经营之道。娘只关心你的个人的事!”
“个人的事,啥事啊?”孙晋不明白反问。
“晋儿,你今年有二十有伍吧,该成家了!”母亲慈爱的说着。
结婚,孙晋来到这里后,不是身体没恢复就是没时间想这事,加上这段时间发生‘西班牙流感’。结婚这个词仿佛遥远而又临近。是啊,该适应这个时代了。